康雅雯说现在医院的病人太多,本地医护人员的技术水平有限, 而且一旦无国界人员撤离,后续物资供应也会中断, 这里会陷入困境。 莫羡理解康雅雯, 无国界组织的成员都不想撤离。作为医生的关忆北跟罗宾等人无法扔下治了一半的病人, 作为土木工程师的阿尔伯特没法放弃刚得到的一批建材,跟盖了一半的新病房。莫羡本打算跟大家共进退,虽然她知道董事会既然启动了风险评估,那就意味着朱巴的状况确实很糟了。 而她没想到本来她还在担心项目继续与否, 如今却要开始担心她自己。 如果项目继续,那就意味着高强度的工作还要继续。她如果怀孕,恐怕是承受不起这样的强度。而关忆北也可能受到影响。这就拖累了无国界工作的展开。 如果项目暂停,所有人员撤离朱巴,莫羡则会更担心。她来朱巴经历了一路的颠沛流离,撤离的时候条件必然更加艰苦,她不知道身体是否扛得住,在途中是否会出现意外…… 很晚的时候康雅雯带着一身疲惫回来,只跟莫羡说了晚安便倒头睡到床上,莫羡想询问她项目继续与否的消息都来不及。 深夜,偶尔听到远处传来的一两声枪响,莫羡在床上睡不着,最后撩起蚊帐出来,出了宿舍朝医院走去。 又下起了雨,院子里泥泞不堪。 病人特别多,院子里都搭起了临时的帐篷,成了病房。下了雨,无法点燃篝火,也不能在帐篷里面点明火,所以院子显得黑漆漆的。借着医院的灯光,莫羡隐约看到不少人在从帐篷里往外舀水,或者用泥土在帐篷口的位置堆出小堤坝,阻止雨水灌进帐篷里。 远处,阿尔伯特带着工人们一起冒雨加班加点地盖新病房。莫羡驻足往那边看了看,病房的框架已经起好了,他们正在加盖房顶。 莫羡裹紧雨衣埋头从帐篷缝隙中穿过,到了医院。发现罗宾跟本也都没回去睡。罗宾在修那台血液检测仪。本则待在病房里跟一个做完手术的少年聊天,其实是借聊天的形势,对患者进行心理干预。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坚守着,关忆北也一样。 莫羡没在病房里见到他,在手术室找到了。他倒是没有在做手术,而是在看顾一个女婴。 莫羡脱了雨衣,换上手术服,洗干净手才进去。她走到他身边,轻声问:“这孩子是谁?” 关忆北低低地说:“是一个村子的孩子。她的爸爸在冲突中死亡,她妈妈被强/暴早产,生完她没多久就去世了。她的祖父抱着她走了三天才来到这里。” 莫羡咬住下唇,看他手里的孩子。 特别特别小,比刚出生的小猴子还要小,看起来体重可能都不足1公斤,眼睛松松地闭着,像是在熟睡,头顶的卤门深陷得都可以盛水。这样的孩子,在国内的话,应该立刻送到保温箱里。可是这里没有保温箱,关忆北用胶皮手套盛了热水绑在孩子身上。 “看起来她的情况不太好。”莫羡小声说。 “体温刚刚32度,还有严重的脱水症状,几乎没有呼吸,心跳一分钟不到40次。”关忆北说,用屈起的指节用力刮孩子的背,孩子极其弱小地哼哼一声。 “你在做什么?”莫羡问。他看起来在虐待孩子。 “得让她疼,刺激她,才能保持呼吸。”关忆北说,眉头皱的很深,低着头,额上细密地布满了一层汗水。 莫羡看他一脸倦色,就问:“其他人呢?” “我让他们去休息了。”关忆北说,“已经连续忙了几个昼夜,今天晚上没有需要手术的病患,他们需要抓紧时间休整一下。” 他们需要,他就不需要了? 莫羡抿唇,伸手过去轻轻托住女婴的头,对他说:“我来吧。” 她没容关忆北反驳,把他从手术台前挤了出去。她学着他的样子,用手去温暖女婴的身体,用指节去剐蹭她的后背。 关忆北没说什么,转身去拿了针筒跟药液过来,对莫羡说:“扶好她。”接着他给女婴注射。 “什么药?”莫羡问。 “抗生素。”关忆北拔下针,莫羡看到针孔的地方连血都没有,这孩子的身体真是弱到了极限。 “最后一瓶了。”关忆北叹了口气,把药棉扔到一旁,对莫羡说,“还是我来吧,你刮得太轻了。” 在人命面前莫羡倒是不敢质疑他,把女婴交给他继续护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