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见不远处有一家极大的书肆,想起自己带来的话本都看完了,吩咐春秋,“我们去书肆逛会儿吧。” 马车停下,春秋扶着她走下去。 这家书肆很大,笔墨纸砚都摆在显眼位置,有几个书生打扮的人正在挑选书籍。 衡玉才刚走进去,就听到有一个书生问:“店家,你这里可有陆阁老的文章卖?” 店家上了年纪,脸上满是生意人的精明。他笑着道:“您可算是问着地方了,陆阁老比较出名的文章,我们书店都有贩卖的。” 他抬手一指,指着靠里的一个书架,“都在那里,您去看看,还有什么问题就过来找我。” 陆阁老刚回乡,他在甘城的声望极大,这些天,不少识字的人都来书店问有没有他的文章。 衡玉也来了些兴趣。 有时候想要了解一个人心中所思所想,只要看他笔下文章就可以了。 她不急着去找话本,跟在那个书生后面往书架走去。 难怪那店家说书生是问着地方了。 店里收录的文章很齐全——就连兴元十五年那一届春闱时,陆钦在殿试所做的文章都有。 也不知道时隔那么多年,店家是怎么找到的。 衡玉来了兴致,对春秋道:“各自拿一份。” 又随便挑了几本新发行的话本,衡玉就打道回府。 她回到书房,按照习惯练了半个时辰的字。 洗干净手上不小心沾染的墨汁,衡玉拿过陆钦当年在殿试所做的文章,认真阅读起来。 这篇文章用词典雅,通篇都在围绕民生叙述,而且言之有物,能感受出来作者对民生之疾苦、对如何改善民生都是极为有成算谋略的。 也难怪能力压所有人夺得状元。 阅读完这一篇后,衡玉重新拿起另外一篇文章。 足足一下午的时间,衡玉把手头上大半文章都读完了。 读完之后,她也算是知道,陆钦为何会在朝堂上屡遭排挤,又为何会一次次被提拔起来。 ——他有经世济民之才,明明出身世家大族,政见主张却格外关注底层疾苦百姓。 他知道朝堂冗兵冗官的弊端,于是几次三番提出要裁兵裁官。 他知晓盐政沉疴难治,于是上书请调往江南任巡盐御史,触动一系列官员的利益。 他了解官员守旧,讲究“祖宗之法不可变”,却跟随当今天子的变法主张,站出来成为改革派的领袖。 …… 做这些事会遭遇到怎样的诘难,以陆钦的才智,绝对能猜到他会遭受的后果。 猜不透他有没有经历过一系列辗转反侧,但最终他还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衡玉缓缓合上书卷。 —— 甘城十月多雨。 陆钦坐在书房,隔窗听雨,面前摆着一张棋盘,正在用左右手互奕。 这算是他打发时间的方式。 下过两盘棋,陆钦有些倦了,推开棋盘去练字。 唐宣端着补药进来时,他正在慢慢研墨。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韵味。 “老爷,先喝些药吧。” 墨汁研墨好,陆钦笑道:“放在一旁吧,我先写几个字。” 他兴致一旦来了,那是要先写过字才会做其他事情。唐宣担心他写得入迷忘记喝药,默不作声站在旁边等待。 陆钦提笔、运笔,皆是行云流水,在洁白的纸张上写下“道阻且长”四个字。 写完后,陆钦放下笔,等着纸张上的墨迹晾干一些,陆钦将纸张举起来,迎着阳光仔细品赏。 “老爷,药再放下去就要凉了。”唐宣适时催促道。 陆钦失笑,“好,我知晓了。” 放下纸张,把药碗端起来。 才刚喝完药,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陆府新的门房是个勤勉的中年人,他敲了敲书房门,禀告说镇国公世女来访。 距离衡玉上一次过来拜访,已经有十多天时间。 陆钦偏头望向窗外,雨下得细密,“也好,我亲自过去接她。” 门房连忙道:“老爷,镇国公世女说了,你乃长者,不必出门亲迎。” 陆钦摇头一笑,“无妨。” 走到书房门边,弯腰拿起油纸伞撑开,从容步入雨幕之中。 衡玉坐在马车里,时不时往嘴里扔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