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最后穷途末路的时候,他抛弃尊严给他父亲打过电话,想过求救,想过质问,或许只是想在他最后的时候给这个世上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打个电话,听听声音。 那是性格桀骜不驯又阴翳的青年曾经为数不多的,可笑的惦念。 这一次没等六个小时,只是漫长的忙音而已,沈昌民为了他的仕途将他抛弃的彻彻底底,生怕通一次话听一句遗言都是他政治上的误点。 ——并且是有预谋的抛弃。 醒来的时候房间一片漆黑,已经在一个星期里适应了医院的通亮白光,青年有一瞬不适,黑暗里只能听见青年微微的喘息,像是从噩梦的地狱里爬了回来。 与他曾经那些经历相比,沈昌民此刻的示好就显得可笑极了,他和他血脉相连,两辈子加起来前前后后做了这个人三十多年的儿子,他对那个仕途高于一切的男人看的清楚明白。 他出去洗了个冷水澡,冰冷的水流将所有的热气和翻腾都压的干干净净。 这个时候远没有到天亮的时刻,青年端起床头柜上的水喝了一口,他有些睡不着了,只能略微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天色将明未明,一片混沌。 青年修长的手指拢着透亮的水杯,掌心是一片濡湿的冷汗。 —— 沈琛睡不着,陶恂这一夜也绝对算不上好过。 九月的天,白天太阳大的能烫伤皮肤,晚上也是闷热的让他受不住,他自己身体都没怎么缓过来,依靠着医院的墙壁,哪怕医院空调常年不关,背后也已经被汗湿,宽大的病号服皱巴巴的贴合在身上,将瘦的不成形的脊骨勒出一条羸弱的线条。 他说为什么爷爷一直没来看他,妈那哭哭啼啼的性子怎么可能瞒住老爷子,老爷子精明成那样,现在陶家看起来是他爸的天下,实际上老人们看的还是老爷子的面子上才听着两句,这些天他在陶氏看的明明白白。 前几回说帮着琛哥恐怕也是老爷子的意思,他爸中规中矩但缺了老爷子的魄力和阅历,老爷子虽然不管太多事了,但关系网上外面认的还是陶家的老一辈。 不是说他爸不行,而确实是缺了老爷子不行,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上面的那一位出事了,换届选举马上开始,甚至连远走海外的陶家分支都上赶着回来了。 所有的事儿突然就这样一下子聚集到了一起,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自己家里也不平静,小侄女还没满一岁,他和老爷子就都在这时候进了医院,他哥又不是从商的,第三代青黄不接的问题还是在这儿。 陶家世家底子,家资丰厚是一方面,手里的资源更是一块巨大的肥肉,有多少恶狼虎视眈眈的盯着了 ,就等着他们松懈那一刻就冲上来把陶家撕碎了嚼干净吞了。 他知道老爷子病重的事儿得瞒着,这病也不是突然就来的,前几回他陪着琛哥回来的时候大哥就说过老爷子身体有点不大好,他那时候还觉得是老人家体弱,没多想,也没人告诉他究竟怎么样。 得瞒着,可是能瞒住吗?老爷子得治疗得专家会诊,得弄国外最好的仪器和医生,许家已经知道了,其他人能不知道吗?就算消息封的严,该知道的高层恐怕也都已经知道了。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以为自己病了能安安心心的休息一个月,他爸妈大哥就一句话没跟他说 ,家里出再大事儿都只让他好好修养—— 他这段时间这么拼命不是想这么窝囊着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废物的,他得配得上琛哥,不是那个得被自家爸妈大哥护的严严实实的小公子了。 可是,他现在能干什么? 爷爷在重症监护室里,他什么都干不了。 他哆哆嗦嗦的去摸自己口袋,病号服里什么都没有,手往上移了已才摸到一点凸起,他跑的几次都差点摔地上了,许四看不过眼把自己西装外套给他披在了身上。 ——口袋里有半盒烟和打火机。 许四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靠在墙上的病号正把烟往嘴里放,烟盒已经空了,地上一地的烟头。 他瞬间就爆了,上去就把烟从人嘴里夺出来往地上一摔,碍着旁边就是老爷子的病房声音才没吼出声来。 “tmd,陶恂你疯了?找死了是不是?”他气的想揍人,如果现在陶恂不是个病号他可能冲上去就是一拳下去。 因为胃的问题进来没错,做完手术后详细检查了一回,医生说了得戒烟,肝也不太好,他两个小时前专门去问了,说是肝脏损伤也很严重,以后烟酒浓茶都不能碰,要忌口才有活路可讲。 他看着满地的烟头,第一个想法就是陶恂这混账在找死。 刚才打电话出去的时候家里人已经严令他回去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