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是看着阮啸之说的,第二句却是对着阮恂说的。 阮恂没有回答,阮啸之拉开隔离玻璃前的椅子坐下,道:“张律师找我来做证词记录,你知道,下周三要开庭。我顺道过看看你。” 林窈轻轻笑了一声,笑的十分诡异,让阮恂感觉仿佛浮在空中,捉摸不到。 “你啊,”林窈慢慢的,笑着道,“我该说你什么好?阮啸之,是你害了我,可你却还能说你是来看我的,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你愿意怪谁就怪谁,”阮啸之平和的道,“离婚协议书你也签了,你犯下的那些罪行我也不说什么,来看你一次已经是仁至义尽,也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林窈像是在重复,又像是在反问,或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往后重重一靠,抬起自己的手腕,仔细端详银色的、冰冷的手铐,目光描摹,就好像在看一件新奇的珍宝。 “是你害了我,”她说,顿了一下,她忽然站起来,整张脸凑近隔离玻璃,她憔悴的、枯槁的、鬼一样苍白的脸忽然放大,声音却是轻柔的,“你知道什么?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总是这样,无辜多情,阮啸之!你怎么不去死!” 最后一句,她嘴巴张的很大,阮恂甚至能看到她的喉咙,像一个黑洞。她瞠目圆睁,眼白上的狰狞的血丝也看的一清二楚。本该是沉沉压抑之下爆发般的怒吼,但是她声音很轻,轻的让人不寒而栗。 但是在狱警上去压制她之前,她又坐了回去,用正常的声音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阮啸之不再多留,起身就要离开,阮恂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阿寻?”阮啸之叫了一声。 阮恂偏头,道:“爸爸,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问她。” 阮啸之一向尊重她的意见,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反对,转身就离开了。狱警退到了角落里,阮恂走到了隔离玻璃前。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林窈靠着椅子背,姿势有些散乱。 这让阮恂想起很久之前,她唇畔叼着烟卷时,也是这样的姿势,也是这样迷离的神情,可是时过境迁,事态却已然大不相同了。 阮恂道:“明希阿姨是你害死的。” 她用的是极其清晰的陈述语气,不是询问,像是在宣告,但是她却只是说给她自己听。或者说,说给曾经那个被林窈欺骗的阮恂听。 林窈笑了一声,悠悠的道:“怪就怪她接了那件案子,只要是牵连到那件事里的律师,不算是她欧明希还是李明希张明希,都逃不掉。” “你怪这个怪那个,”阮恂看着她,“就从来没想过,怪你自己。” “只有自己是对的,我才能走下去,”林窈砸了砸嘴,唇角飞起一片白冷冷的干皮,“你以为活着有多简单?” “阿寻,”她亲切的叫了一声,“你啊,就是命好。就算是抱错了,抱进来也是豪门,你一辈子衣食无忧,有老爷子宠着,阮含一脾气虽然怪,却也没有仇视你……多好啊,你说是不是?” 林窈的眼神逐渐悠远,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今年多大了?我记得阮啸之说过你念书早,今年十七?十八?我也有个孩子,要是没流产,现在估计和你一样大了吧……” “你会后悔吗?”阮恂问。 “后悔?”林窈冷笑,“我后悔什么?我后悔了我的孩子就能回来?你大概不知道,阮啸之估计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他的——对,我早就认识他,比奚浣枝和欧明希都要早,但是他睡过就立刻忘了我,后来我的孩子流产了,我怪我自己吗?!” 这段话,这个故事,信息量过于庞大,阮恂着实惊了一惊,但是惊讶过后剩下的,只有无端的怜悯和可笑:“你有你的苦衷,你嫁给他是为了报复吗?可是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去伤害别人,去犯罪。” “小丫头片子,”林窈轻描淡写的道,“你懂什么叫犯罪?”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当你绝望的时候,无所依靠的时候,你什么都干的出来。” 阮恂还想再说些什么,狱警高声道:“时间到了!” 阮恂缓缓站起身,看着林窈被狱警带回了监房里。玻璃之后空荡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