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伸了个懒腰。 “小孩,你算命?”一个年轻人站在他的卦摊前,目露质疑。 乐景立刻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是呀,大哥哥要来算一卦吗?不灵的话,我可以赔钱的。” …… 北荒城位于极北之地,终年弥漫着大雪。在浩瀚的雪原深处,坐落着一家明黄色的寺庙,黑色的牌匾上勾勒了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净土宗”。 祥和的佛音自庙里穿出,融入呼啸的风雪中,似乎就连北风都温柔了,不忍对雪原太过凌厉苛责。 净土宗的佛堂里,一片神圣的肃穆。 十几个年轻的和尚们规规矩矩的盘坐成三列,全神贯注的倾听满室的佛音,时不时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望向上首的目光更为崇敬。 坐在上首的是一个眉须皆白的老和尚,他盘坐在蒲团上,正一字一句向年轻弟子们讲解佛法。伴随着他的讲解,时不时有金光、白莲等异象自他身后一一闪现,他悠然端坐,眉目安详,宛如神佛再现,换来下首弟子们更为崇敬的目光。 就在弟子们如饥似渴吸收长者的佛法心得时,悠扬神圣的佛号声戛然而止。 佛堂里骤然一静。 弟子们惊异的望过去,就见上方的老和尚悄然闭上了眼睛,不言不语,似乎睡着了。 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可是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老和尚,惠通,净土宗这一代的方丈,在念经的过程中竟然睡着了,不仅如此,他还做了个梦。 那着实不能说是一个美梦,应该用噩梦来形容更恰当些。 他似乎是来到了一个战场上。 战鼓响亮,兵戈相向,刀光剑影,笙旗翻滚,千军万马冲撞在一起,声势惊人。 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生命逝去。战争就是一个最残忍的绞肉机。 惠通很少做梦。 但是他一旦做梦,那么必然是昭示着什么。 还不待惠通思索这个梦背后的深意,他突然发现了另一个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存在。 就在他的前方,站着一个小孩子。 他穿着明黄色的僧衣,沉默着背对着他,注视着血与火的战场。 有种莫名的冲动驱使惠通想要靠近那个孩子,他想看清楚他的脸! 惠通刚踏出一步,战场就好像镜子一般碎了,男孩也不见了。血日当空,天空飘着狰狞的血气,就连黑沉沉的乌云也多了几抹血光。 脚下触感柔软,似乎还有几分热气。那是当然的。因为惠通的脚下踩的不是路,是尸体。尸体摞到一起,密密麻麻铺了一地,目之所及处不见地面,只有尸山血海。 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死状恐怖,显然是惨死。 绕是惠通已经心境圆融,此情此景之下还是有些怔愣。 这里是地狱?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又到了另一个战场。 与其说是战场,不如说是一面倒的屠杀。 士兵们举起手里的长枪大刀,把它们对准手无寸铁的百姓,开始了一轮又一轮惨无人道的杀人竞赛,惠通于血光中,听到他们发出了兴奋的不似人的兽嚎。 野狼紧紧坠在它们披着人皮的同类们的身后,期待着能拾得些许“残羹剩饭”充饥。 这就是凡间永不停息的杀戮,是宛如因果循环般不可更改的命数。 惠通早已司空见惯。 他叹了口气,默默念起了往生经,为这些惨死人超度。 那个男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惠通猝不及防间就对上了那双光雾流转的琉璃瞳。 男孩的目光却穿过惠通,对上他身后的尸山血海,琉璃瞳明明灭灭,隐约间,惠通似乎听到了咆哮的落雷声。 “我问佛,若杀一人可救万民,是罪业,还是功德?” “我问佛,若屠一城可活一国,是雷霆加身,还是立地成佛?” 男孩轻声问道,好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惠通。 惠通怔住了,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男孩的问题。 他想说,他们出家人本就跳出了六道轮回,六根清净,何必再去招惹红尘因果? 他想说,这世间有光就有暗,光不灭,则影永存,邪恶是诛不尽的。 他想说,生老病死本来就是凡人的宿命,他们修真者不应该干涉,这样有违天伦,恐生心魔。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男孩就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佛说,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男孩目光澄澈安静,垂眸浅笑,宛如昔日佛祖拈花一笑:“雷霆雨露,皆为我佛慈悲。” 惠通心神俱荡。 倒不是男孩的话有多么别具一格,而是因为他从这句话里听到了大无畏的气魄,听出了男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