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日,院中冷冷清清,并没有任何气息,也无虞娘子的身影,阿弦正诧异,玄影向着前方堂下叫了两声。 阿弦忙往那边急奔过去,还未进门,就已经看清。 原来此刻堂下赫然坐着一人——身着素白的麻衣,额前也勒着一道雪白的麻布孝带。 一张平日里桃花般艳的脸,此时透出些冷若冰霜的凌厉,他并没有看向自己,反是斜斜地侧坐着,转头看向虚空,身形看来空寞之极。 正是贺兰敏之。 阿弦想不到,她并没有去寻周国公,周国公竟自己找上门来。 但是在这个时候,贺兰敏之来到家中,又是为了何事? 虞娘子却站在贺兰敏之身侧,见阿弦回来,勉强含笑:“如何才回来?殿下来了半个时辰,几乎等的不耐烦了。” 阿弦道:“有件事情耽搁了。” 忽然敏之道:“有什么事这样要紧。”慢慢回头,双眼竟然透红:“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对么?” 阿弦对诗文上见识有限,依稀听出几分意思:“殿下……殿下节哀。” 敏之道:“嘻,人人都叫我节哀,只是你们都非当事之人,刀没有扎到自己的心头上,当然都不觉着疼,你们凭什么装作一副假惺惺的同情模样,叫我节哀?!” 他起初还笑,可很快,话声里的狂怒却似暴风飞舞,里头挟裹着许多锋利的刀子,会把人凌迟剁碎。 虽然早习惯了敏之这样变幻莫测的性子,但是这一次的情形又是不同。 阿弦噤声。 虞娘子在旁,面露焦急之色:“殿下……” 敏之不看她,忽然又用极淡的口吻道:“闭嘴。” 阿弦忙向着虞娘子摇了摇头,她想了想,忽地也一笑:“这种滋味,我当然知道。” 敏之挑了挑眉,缓缓转头看向她。 阿弦不再说话,只是抬起双眼,平静地对上敏之的眼睛。 昔日老朱头的离去,对阿弦而言何止心头扎了刀子,如今想起,心头的千疮百孔仍森森然透着寒气,丝丝地疼。 她虽未言语,目光相对,敏之却已明白。 他复笑了笑:“是,我差点忘了。” 然后敏之缓慢地倾身坐起,他往前探身,双眼紧紧地盯着阿弦道:“那么,你告诉我,你的亲人去世之后,你有没有再次看见他?” 阿弦一怔。 敏之却已经捕捉到她眼中的那一丝诧异,有些泛白干裂的唇微微挑起,敏之道:“小十八,你不是在猜我的来意吗?我的来意就是这个,我想借你的这双眼睛,替我找一找我妹妹。” 阿弦如鲠在喉:“殿下……” 敏之淡瞥了眼旁边的虞娘子,道:“比如她,那夜在许敬宗府上,她见到的的确就是那个鬼女对不对?既然那时候你可以,那现在也可以!……我要见到阿月!” 阿弦摇头:“殿下,请恕我……” 不容她说完,敏之纵身跃起,揪住阿弦领口直拽过来。 “殿下!”虞娘子欲拦阻,却被他一掌拍开。 阿弦担心看去,下颌被敏之重重捏住。 他强令她转回头来。 原本过于明艳的脸此时狰狞如鬼,敏之磨牙吮齿般道:“让我见到她,我一定要见到她,不然……就杀了你!” 第137章 小时候 魏国夫人若不肯收敛且继续张扬的话, 迟早会出事, 关于这点,贺兰敏之早有预感。 只是他没想到, 这预感这样快成真,迅若闪电让他猝不及防。 ——武媚从先帝后宫一名半被废的妃嫔, 几度起落,成了如今几乎压倒了高宗的圣后, 靠的可不是天赐的运气,而是过人的手腕。 不必说在后宫一家独大,就算是那些老谋深算的朝臣,被她一双纤纤玉手轻易拉下马的,又有多少。 她之所以容高宗宠爱贺兰氏,就如敏之心中忖度的, 一来因为她几乎独揽朝中大权,对于高宗自然也要用点笼络的手段, 若是后宫里太“清苦”了, 反而不美,所以索性让高宗任意胡闹去。 另一方面,贺兰氏之所以得宠,却也正是因为她是皇后的亲戚, 对武后而言,既然要遂高宗的心意,选一个不知来历的妃嫔,还不如贺兰氏这样一个“自家人”。 当然, 除了这些外,其实还有个原因,是敏之忽视的。 可正因为这种种,魏国夫人才恩宠一时。 但是贺兰氏毕竟年少,她哪里会想到这些,就算敏之明告诉她,以她心高气傲的性子,又怎会承认她所得种种全来源于武后的“恩赐”? 贺兰氏不屑于此,她更想听见且相信的话,恰恰是武三思说给她的那些。 谁又能知道,那些甜的像糖一样的言语,其实尽是夺人性命的剧毒。 那天抱着贺兰氏出宫,还未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