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修海自己寻了地方坐,“能不来吗?再晚了就得眼看着你把家掀了。” 赵春云又是一笑,眼角浮起几丝纹路,“你太高看我了,一个等死的老太太罢了,又不是闹海的哪吒。” 听到“等死”二字,赵修海心里一揪,逆着夕阳的光线看去,才过不惑之年的姑母已是华发丛生。 “这次来,你是为了给旧人撑腰还是给新人出头?”赵春云斜着眼睛揶揄他,“若为了旧人,那我们无话可谈,若为了新人,到是可以给你几分面子。” 旧人指的是文馨,新人指的是张芝麻。 赵修海面色一肃,“姑母莫要拿我玩笑,什么旧人新人,说得我仿佛是个耽于酒色的浪子。侄儿只得一个正妻,那就是我的姨表妹文馨,希望姑母日后莫在为难她。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我也不再赘述,侄儿当下一门心思在科考上,不想被旁的事情累了心,万望姑母体恤则个。” 这话说得是又利落又刺心! 赵春云脸色登时大变,手里的琵琶被她“呛”的一声摔到了地上,“读了二十年的圣贤书了,这就是你对待我的态度?学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赵修海沉默一瞬,“侄儿只想要个家宅安生,无后顾之忧。” “那你应该去警告你的女人,而不是来我这里撒野!始作俑者是她不是我!我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谴责的?”赵春云激动地站起身来,指向门外,“滚滚滚,赶紧滚……” 赵修海动也未动,“该警告她的我自然不会姑息!姑母,让你大动肝火是侄儿的不是,您的养育之恩,我一日不敢或忘。但今日就算侄儿求你,万望您能答应,以后不再与她为难。” “我就纳闷了,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维护!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别杵在这里碍眼了,啥时候等老身死了,你再来收个尸便罢了!” “姑母老当益壮,必定福寿绵绵,侄儿先行告退了。”说完,赵修海这才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将琵琶捡起来,郑重其事地放到了桌子上,躬了躬身,告退了。 赵修海就当真与文馨如此情真意切?感情是有的,倒也未必有多么深厚。就好比你本来无心饮食,那么什么饭放在眼前对你来说都是无所谓的。至于是吃米饭还是吃面条,端只看先被递到眼前的是哪碗罢了。 小雀儿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担心地看了赵春云一眼,“姑太太……” 赵春云红着眼睛摆了摆手,“没事儿,我好的很,只是可惜了,原本打算与那芝麻小娘子多亲香几日,这怕是不成了。咱便歇了吧,日后仍旧少与前院的往来就是了。” 毕竟不想真的和自己带大的侄儿离心,赵春云只能自己先退一步。 “哎!”小雀儿痛快地应了一声。 今日家里难受的何止一人,心里犹如油煎火燎的还有赵奶奶文馨。 她心里反复琢磨着赵修海丢给她的问题,始终没办法做出决定。 “李妈妈,爷的意思是让把香荷放出去,我却打不定主意。你可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家里唯二的女主人关系不佳,遇到事情了,文馨想找个人聊聊,都没得人选,只能朝着自己的仆人讨主意。 李妈妈却不想再淌这趟浑水,经今日之事,她更加懂得了自己的处境,因此绝不肯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上下功夫了。 “奶奶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头发长见识短,斗大的字也认不得一箩筐,哪能有什么像样的法子跟您这里叨叨呢?”李妈妈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坚决不肯多说一句话,“要不您还是同咱们爷商量商量吧,爷一向有主见,许就能给您拿个主意呢?” “若是能和他商议,我还能找你?”文馨不耐道。 李妈妈把脖子一缩,“老奴到底见识有限,辜负奶奶的信任了。” 文馨头疼地抚了抚额,挥手让她下去,“下去吧下去吧,我若不召,便不要进来伺候了,让我自己安生清净一会儿。” 李妈妈赶紧应了,“是,老奴晓得。只是,晚饭什么时候给您摆上?” 经她这么一提醒,文馨悚然一惊,“已经这么晚了?”那一会儿是不是就要在爷面前做出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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