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底的旧识,是可以托付后背的队友,至少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为了缓和关系,他们减少了一起下副本的时间,中间隔了整整三个月,正好赶上永夜城的庆典活动,才一块儿进了一个大副本。 那是个史无前例的超大副本,被拉进去的玩家足足有一千人。但这个副本的游戏内容却很简单,就只是爬山。 所有玩家都出现在山脚下,需要背着系统发放的行囊爬到山顶,成功即为通关。行囊都是相同款式,系统出品,可纳万物。一件衣服、一本书、一瓶水,甚至是一辆代步车,只要你想就能在系统安排的补给仓库里找到,并且塞得下。而每样物品都有明确重量,其中甚至包括你的七情六欲,你所有的社会关系,和你的灵魂。 行囊,其实就是每个人生来背负的包袱。 你在人生的旅途中捡起什么,又放弃什么,最终都会体现在这个包袱上。有人选择轻装简行,却在碰见危险时没有抵抗的能力而死亡。 有人什么都想带,最终活生生把自己压死。 在那一年,断舍离在现世也还是个新的概念。林砚东看这三个字,更像是在看佛教的禅语。但那个时候他并未多想,也完全没料到,这个副本会改变他的人生。 人的行囊里什么东西是最轻的? 答案是灵魂。人的灵魂只有21克,它既轻又不占空间,是最容易被忽略和丢失的东西。 林砚东捡起了很多东西,也丢掉了很多,他曾不计较得失,却又不得不直面失去的痛苦。在g区重新见到肖童时,他动摇过。 可事实证明他终究无法回到从前,肖童也不会再回头。 他只能继续走下去。 “你放了他,我把手臂给你。”此时此刻,林砚东看着言业,再次做出了他的选择。 言业既意外又不意外。她沉默了几秒钟,忽然低声笑着,说:“如果人虚伪能虚伪一辈子,把自己都骗过去,也挺好的。” 苗七怎么能答应呢?这可是他最尊敬的先生,他本该保护他的,怎么能让他为自己丢失一条手臂?更何况还是自己将它斩断。 他挣扎着,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使劲,脖子里青筋暴起。可他越是挣扎,身上的绳索就越紧,甚至因为他太过用力而让绳子磨进肉里。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那滋味宛如凌迟,绳子上好似还涂了什么药物,让苗七开始意识涣散。 “唔!”他还想抗议。如果眼神能杀人,他已经杀了言业一万次。 “赶紧动手吧。”言业看着他的眼神却充满同情,转头又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砚东,道:“我给苗七用的是有指定效果的魔药。等药效彻底生效,他就会直接自杀,根本不用我再下什么暗示。系统也无法判定为他杀。” 闻言,苗七咬着牙,几欲择人而噬。可他的意识已经涣散,模糊的视线中,他只看到鲜血飞溅,一条断臂掉在地上。 一串佛珠散了,圆润的珠子滴溜溜滚了一地,轻轻触碰到他的脸颊。 佛珠上还沾着血,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如你所愿。”林砚东斩下手臂,又按照言业的指示涂上防止断肢再生的药,脸上却并无什么痛苦之色,只稍微有点苍白。 言业也很痛快,一针扎在苗七身上,解了他的毒。 林砚东没料到她这么干脆,更没料到的是,言业直接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的眼神里有解脱,也有平静。 “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也知道在你看来我的恨很可笑。但像你们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永远无法理解我日复一日只能躲在阴暗地下的痛苦。你们每个人好像都有盘算,都有什么惊天的说出来很了不得的计划,像我这样因为一时贪婪下场凄惨的人,很可笑吧?可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本来不该卷进你们的事情里,我只是恰好有占卜这个技能,只是想要在永夜城活下去,活得像模像样一点……” 我真的累了。 活着很累,恨也累。或许恨林砚东也只是一种宣泄,她总得找个支撑着活下去的点。可一番折腾,最终还是一场空。 林砚东没有说话,这么多年过去,他不再劝人回头了。 说了那么多,言业的背似乎更佝偻了一些,握着刀的手上满是枯槁的纹路。她勉强站着,语气决绝,“就这样吧。”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