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着她就来气,平白起争端。 徐氏不往侍郎府里来,顾云锦倒是一月里有两旬住在兰苑里。 彼时她年幼,只想与徐氏拧着来,徐氏与娘家有矛盾,她就与侍郎府往来,总归是膈应死继母拉倒。 再者,她长在将门,见多了舞刀弄枪,最烦武人粗鄙,而徐家书香,姐姐们温婉和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开口就透着墨香。 她是真心喜欢这儿…… 顾云锦攥紧了被褥里的手,眼底滑过一丝讥讽。 整整十年,若说她比从前长进了些什么,那就是明白了一点:真心未必能换来真心。 她对侍郎府的喜欢,在那十年里,全被辜负了。 “画梅,”顾云锦睨了她一眼,道,“我落水了,舅娘有让人往北三胡同里带话吗?” 这冷不丁的开口,让画梅一下子怔住了。 顾云锦是客居,刚入京那会儿,还带着将门里那股子大大咧咧的脾气,时间久了,待人接物就温和细腻许多,平素里见了她,一口一个“画梅姑娘”,客气得不得了,何时这般冷冰冰的? 再者,顾云锦与徐氏不睦,不把北三胡同挂在嘴边,突得听她提起来,画梅都有些回不过神。 她不由仔细看了看顾云锦的面色。 毕竟在冷水里泡了一回,又昏睡了一个多时辰,顾云锦的脸色廖白,嘴唇都没多少血气,看起来病怏怏的。 多余的,画梅没看出来,只能讪讪笑了笑,道:“今儿个宴客呢,府里人手都忙不过来,夫人倒是吩咐过了,奴婢琢磨着应当有人手去传话了。” 顾云锦抿唇。 她才莫名其妙地回到十年前,整个脑子还混沌着,但她依旧记得,那年落水,直到三天后的月末,北三胡同里才来人看她,且丝毫不晓得她落水的事情。 彼时顾云锦与徐氏水火不容,自然是以恶意揣度徐氏,认为是徐氏故意的,等人走了,还气得一整天吃不下东西。 可她活过那十年,现在她不会再那么想徐氏了。 她落魄之后,依旧关心她、待她好的,只有卧病不起的徐氏和刀子嘴豆腐心的嫂嫂了。 北三胡同里,是绝不会明知她落水,还没半点表示的。 顾云锦想好好理一理思绪,就不愿意与画梅多费口舌,便道:“既然人手不够,不如画梅你走一趟呗。” 闻言,画梅眉梢一扬。 让她跑腿? 她可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凭什么给一个表姑娘做跑腿的? 本来就是靠着徐家吃饭的,顾云锦拿得哪门子的乔? 心里再不满,画梅嘴上也不能直直刺顾云锦,她清了清嗓子,皮笑肉不笑:“表姑娘,夫人那里还等着奴婢做事呢。” “你这么忙的呀?”顾云锦歪着脑袋看她,见画梅点头,她撇了撇嘴,“那你刚才在门口和念夏东拉西扯什么?有这个工夫,不如走一趟北三胡同。” 第2章 疑惑 画梅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腾地站起身来,置气一般道:“表姑娘说得是,奴婢这就去北三胡同替您把姑太太请来。” 顾云锦挥了挥手,一副催着画梅去的模样。 一看她这般,画梅越发不高兴了,咬着唇便出去了。 念夏端着姜汤进来,险些撞到画梅,她急着赔礼,哪知道画梅扔了她一个眼刀子,扭着腰儿走得飞快。 “姑娘,”念夏绕过插屏,苦着脸道,“您与画梅姑娘说什么了?她气冲冲走了的,她是大太太身边的红人,您得罪她做什么?” 顾云锦接了姜汤过来。 她从前很怕喝姜汤,可闭眼睁眼前的半年里,她整日吃药,活生生就是个药罐子,那些苦味道喝多了,连姜汤都顺口许多。 顾云锦小口饮尽,念夏把空碗放在几子上,刚掏出帕子想替顾云锦擦嘴,就见她家姑娘极其麻利地拿手背抹了抹嘴。 念夏呆呆看了看帕子,又看向顾云锦。 顾云锦也看到那帕子了,不禁有些头痛。 她以前跟姐姐们学着做文雅人,漱了口都拿帕子慢慢按着擦拭,等到被赶去了岭北,粗茶淡饭,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喝了茶拿手一抹嘴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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