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臣无关。”周剑星道,“是有人排布陷害,以此为契机,污蔑于臣。” 殷璇平静地看着他,道:“是谁?” 周剑星半晌不语。他发丝乌黑,此刻稍微乱了些,发梢掠过颊侧,衬得肤色冷润。 他迟滞了片刻,才慢慢地道:“请陛下给臣机会。” 殷璇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周剑星握紧的指节间,停顿了一瞬,语气仍旧淡漠:“你要怎么调查。” “让臣当面对质。”周剑星道,“以证清白。” 殷璇向后坐了一下,指间摩·挲着座椅两侧雕刻的兽型装饰,指尖触摸到玄武重壳下的蛇尾,随后将目光重新转回周剑星身上,语气不变:“人已经死了。” 在善刑司的来报之中,那个女婢说出供状、画押之后,便咬舌自尽,畏罪而亡。 现下已成死无对证之局,仿佛每个地方都在重重意外中扣成了严丝合缝的棋局,在关键时刻将他一军,上下左右,全无退路。 殷璇平静地等着他下一句话,随后伸出手,让晏迟到她身边。 脚下砖石微冷,玉阶金贵无比、价值连城。这是少有人能登上的位置,而如今,宫中位分最高、背景滔天的周剑星在殿前辩罪,他却被陛下伸手握住,留在身畔。 以晏迟的性格来说,他并不会因此感到任何的得意和快乐,但殷璇朝他伸出手,那晏迟就会一步一步地走到她身边。 无论路途上会经过什么,无论是孤高还是寒冷。 他步上玉阶,把手放到她掌心。 殷璇握住了他修长柔软的手指,浑身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一点。她看着周剑星俯身叩首,语气仍旧干脆利落,似乎丝毫没有被影响到:“臣确实没有做过,请陛下彻查善刑司,是否有他人从中作梗?或是清宁殿的走水,实是另有他人的设计谋划。” 殷璇看了他片刻,忽地道:“剑星。” 她一直这么叫他,无论在什么时候,这个称呼比周贵君要亲密一些,还带着一些珍重的味道。 但两人心里宛若明镜,知道对方冷酷得不含一丝情意,如此相待,只不过是维持彼此的颜面而已。 “你的母亲周虹,是国家栋梁之才。”殷璇道,“她曾三次进言,要孤立后。你们周家,在朝中五品之上,有三人。姻亲眷族、恩师门生,遍布朝堂。” 她的话语很缓慢,但却让周剑星原本波澜不惊的神情骤然改变,浑身僵硬地维持着行礼的动作,从额角间渗出冷汗。 “如日中天啊。”殷璇淡淡地感叹了一句,“随后,周家的姻亲门生,相互勾连,结党营私,以你们家的声势为树,寻求荫蔽,贪污受贿,私吞军饷。” 周剑星闭上了眼,连呼吸都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参周虹的本子就放在孤的御案之上。”殷璇平静地看着他,“你的母亲的确可用,孤不想杀她。只是你们家门下的那些污糟混乱,处置之中,必然有所牵连,不可徇私。剑星,你身处深宫,或可逃过一劫。” 这一刹那,周剑星是真的觉得这个宣政殿寒冷无比,那种惊人的寒气从他的肺腑间窜上来,直通脑海,他俯身回答,声音不稳:“请……求陛下留情。” 殷璇面色不变地注视过去,但她身畔的晏迟却分明能感觉到握住手指的动作缓慢收紧,连呼吸的频率都乱了一刹那。 “谋害侍君,栽赃嫁祸。”殷璇盯着他道,“你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这个宫里只有他的孩子平安诞下,养成至今。而其他有孕的郎君,常常中途夭折,福薄命短。只是曾经,这些事情,都还没到处置的时候。 一切都是公正的,也是符合王朝稳固的利益所需,公正到了有些残酷的地步。 周剑星半晌无言,他抬起头,直直地望向殷璇,将一切顺从的假象收起,嗓音沙哑地道:“陛下,你是局外人,你看得清楚明白、把这些肮脏乱象看得了如指掌,但却什么也不做。” 周剑星眼眸发红,似乎是想要起身,但却因长跪与情绪失控再度倒了下来,在地面上碰出响动。 玄黑长袍铺展在地面上,封边的金丝像是一条僵直的蛇。 “你旁观一切,漠视所有人,看到悲剧一个一个的发生,却没有丝毫插手阻止的意思。”他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像是冲破阻隔的锐器,“殷璇,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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