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枕流此人最是爱吃爱玩,前几日才说身子不适卸了协理的职责,转头就去钻研戏曲折子、研究吃喝去了。 晏迟这几日写账本写得累了,看着一旁的印册都觉得疲惫。他转过身,问了一句:“都有谁在?” 芳洲答到:“三位新晋宫的郎君也在。” 整个大殷皇帝的后宫,也就这么几人了。晏迟点了点头,一边由着百岁给他加上衣袍披风、拿了暖手的炉子,一边道:“好,我们这就去。” 披风上有一块淡金色的云肩,上面的几个扣子有些隐蔽繁琐,百岁系的慢了些。晏迟偏头看了东吾一眼,道:“……一起去?” 东吾听了这句话,整个人才如同突然活过来似的,立即应道:“好。” ———— 靖安宫的主殿叫合欢殿,上回晏迟来时,还是来拜会主位。 苏枕流似是有些等不得了,见人齐了,便将烧好的四方格火锅抬了上来,里面半红半清,另有一个翻滚着菌菇的小格,沾了辣的底料又鲜又香,随着汤水咕咚而冒出香气。 那三个新进宫的一个比一个坐的端庄板正,一一见礼。苏枕流也没有分席的意思,将备好的各类蔬菜肉类、饮食材料依次摆上来。一旁有一个拿着长柄勺、冷木筷的侍奴侍奉,至于添水、调料等事务,尽有靖安宫的小厨房折腾。 苏枕流坐在晏迟旁,坐主人位,不过他其实并不大将就主次,也没说什么等人先动筷子的虚礼,开了锅就吃,动作虽然随意,但还算很是斯文。 红汤锅里冒出令人目眩的辣椒味道,又辣又香,里面的薄肉片烫得去除了红色,软嫩流汤,泛着红汤的淡淡光泽。另一边下了几样菜,底下的汤底是熬住出来的浓香骨汤,从清甜口味中带着香气,将碧绿的菜品带出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来。 不得不说,苏枕流对吃这事儿上,还是十分上心的。不管是香油还是芝麻酱,都绝对是精心挑选过的。 原本晏迟还以为他会文雅一些,做个诗、玩一个飞花令之类的,没想到这位上来就是吃,要不就是填酒劝饮,不过六个人的小席面,里面还有两个不大饮酒的,竟然上了两坛的桃花酿。 一开始另外那三个还板板正正,拘束着自己,后来饮了酒,交谈得密切些,一个个也展露了本性。荆如愿这小狐狸吃醉了,一边盯着苏枕流,一边夸晏迟真好看。苏枕流没工夫搭理他,随意道:“你也好看你也好看,别挡着我。” 晏迟只饮了一点,除了苏枕流,没人敢劝他的酒。一旁的东吾倒是喝了不少,一边眼前冒星星一边跟添水的侍奴说自己是千杯不醉的草原明珠。 他自己也住明珠殿,倒真是一颗草原明珠,只不过是白面皮儿芝麻馅的,从外头一戳,里面的粘稠黑汁儿就往外流。 晏迟一手拉回这颗草原明珠,一手用公筷给他加菜,一直喂到嘴边上:“快别说了,明珠吃饭,不许再喝。” 东吾嚼了嚼嘴里的东西,也不知道尝没尝出来是什么。水加了两遍,苏枕流手旁又上了一叠捣碎的虾肉,一点点地往红汤沸水里加。 他环顾一周,看着桌子上就他跟晏迟、还有那个叫谢瑾的郎君还算目光清明了,便对晏迟道:“晏郎君什么酒量啊,人家草原来的,比你还先趴下。” 晏迟心说谁知道他醉没醉,东吾这人装醉有谁能看出来? 他没有说出来,而且觉得这种时候,可以说是十分难得的了。无论是曾经周贵君治宫时、还是应如许掌权之间,宫中的暗流涌动都太多太多了,没有人敢做这样的宴请。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这种事情,还是只有苏枕流能做、会做,也做得出来。 这位贤卿可一点儿都不规矩贤良,他夹了一块虾肉放进碗中,偏头端详了晏迟片刻,忽地举杯:“敬你。” 晏迟跟着举杯,笑了一下:“敬我什么?” 苏枕流没有回答,而是抬杯喝下,将这些烫过的热酒,顺着咽喉一直灌进肺腑之中,醇厚微辣。 他放下酒杯,抬眸道:“敬你入宫至今,衣不染尘。” 苏枕流也跟着笑了笑,那种笑意说不清是什么,他杯中酒已空,又添了半盏,可他的手稍稍有些不稳,酒杯未满。 晏迟听到他低柔的声线,像酿沉了的一坛清酒。 “衣不染尘……”苏枕流慢慢地闭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