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休说着深吸了口气,“然后就听殿里传出消息说,陛下遇刺了!” “你说什么?!”楚休只闻兄长声音一厉,没能再多说一句,就闻耳边风声一划而过。 讶然定睛看去,兄长已策马离开。 “哥……”楚休想叫住他再多说几句,想了想,又忍住了。 他也不知还能说点什么,亦不清楚殿中究竟是什么情形。 他只知道,上一世并没有出过女皇遇刺之事。 今日女皇召见母亲突然就遇了刺,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 “咝——” 鸾栖殿寝殿之中,太医轻手轻脚地为她包扎着小臂上的伤口,虞锦还是禁不住地倒吸凉气。 疼,真疼啊。 其实肩头被刺的那一剑伤口最深,但方才包扎的时候感觉倒不大。小臂上划的这道口子却疼极了,疼得她整条胳膊都发麻。 紧咬着牙关,她强自将眼泪忍回去。刚松口气,外面响起一声低喝:“滚!” 虞锦蓦地抬头,转眼便见楚倾闯进门来。 “陛下!母亲她……”话至一半,他的声音卡住。 ——女皇坐在罗汉床边由太医包扎着伤口,母亲一袭囚服立在旁边,两个人都看着他。 看来刺客不是母亲? 心弦骤松,楚倾面色缓和,与家人重逢的喜悦转而涌来。虞锦只见他眼中都亮起来,同样的神色她只在拉他去打猎那天见过。 楚薄眉心却皱起来,目光落在他背着的弓箭上:“元君这是干什么去了?” 原打算静看母子重逢的感人戏码的虞锦一愣,楚倾的脚步蓦然顿住。 “真是家门不幸!” 这句话冷不丁地撞进脑海。那是在十年前,也是一月初七的时候。 那时他被迫离开太学已有一年多了,早已做了退让。家中也同样退让了一些,他偶尔偷看长姐楚枚习武,长辈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看那些他不该看的书便是。 但那天他过分了一点,趁天不亮偷偷牵走了姐姐的马,带着侍从,跑去附近的山上玩到天黑才回来。 待得回到府中,迎来的便是母亲的一记耳光:“真是家门不幸!” 他到现在都记得,母亲气得脸色发白:“这个样子如何与皇太女成婚,你就不长记性是不是!” 母亲当时便要动家法,长姐闻讯匆忙赶来挡住了他,急声劝说:“母亲,算了,今日是他生辰!” 母亲显而易见地一愣。 他真希望她只是气急了才要打他,可那一愣分明在告诉他,她根本就不记得他的生辰。 他便一语不发地回了房,楚枚和楚休为此安慰了他好久,跟他说母亲只是一贯严厉,不是针对他的。 他曾经也能这样说服自己,可在那件事后他终是不能自欺欺人了。 母亲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是他太不听话,活得离经叛道。若不是先皇恐自己时日无多,想给皇太女选个年长一些的元君照顾她,母亲一定更愿意将楚休许给皇太女。 所以母亲总会更注意他不好的地方,而他其实也在很努力地学那些“该学的东西”了,母亲却总看不到。 所以母亲从不会忘记楚枚和楚休的生辰,唯独记不住他的。 这些他都是清楚的。他只是没想到时至今日依旧如此,没想到家里遭了那么多变故,母亲对他的印象还是这样。 楚倾心底生出一股浓烈的自嘲,信手摘了弓箭递给宫人,便走向女皇:“陛下,究竟怎么回事?” “那刺客功夫高得很。”虞锦一边说着早已想好的台词一边打量他的神情,“幸亏你母亲出手及时。” 她仔仔细细看着,他眼中方才那份光彩已全然没了,黯淡得让人揪心。 这与她预想的母子重逢截然不同。 她不禁回想起了过去。曾几何时,她以为楚倾这性子是楚家惯出来的,是楚家的无法无天造就了他的不知天高地厚。 也正因这样,她才会那样变本加厉地磨他的性子。她觉得压他就是在压楚家,如今这样看来她才惊觉,哪怕是在楚家的时候,他过得也没有多舒心,楚薄大概从不曾宠过这个儿子。 他的一身傲骨不是被惯出来的,是他自己硬撑下来的。 而从楚家再到她,一个个都只想把他的棱角磨平。 这也太苦了,小可怜儿。 ……不,他比她大一些。 他是大可怜儿! 虞锦盘算着,觉得铺垫的事情也差不多了,便向楚薄道:“你先回吧。朕要先查刺客这事,旁的改天再议。” 楚薄便施大礼告了退,楚倾静等着她离开,遂也一揖:“臣也先告退了。” “楚倾?”虞锦叫住他。四目相对一瞬,她轻道,“你别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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