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下,做了一夜的旧梦。 梦里满目恩州莫湖村过去的景致,欢腾流淌的莫河,幽深苍翠的莫山,河边山下一方肥沃良田。 接着画面一转,眼前变成了一尊狰狞的石狮子,血一样的朱红大门,门里横着扔出一人,满身的鞭痕淤青,凌乱的发丝底下,一张青白的稚嫩脸蛋。 甫怀之猛地自梦中惊醒过来,他心跳如擂,整个前额一鼓一鼓的抽疼。 窗外天还黑着,黑的仿佛再也亮不起来一样。 甫怀之重新躺下,在一片寂静中沉闷地咳嗽了两声,缓慢地舒出那一口长长的气…… 这世上负了他的人很多,他负了的人也很多。有些东西,其实早没什么可论的了。 几个时辰前放下的那支歪扭的河灯突然在脑海中浮现,这个阿笙与那个阿笙重叠,甫怀之的心绪忽然莫名恶劣起来。不知所谓,一而再再而三,一张相似的脸罢了,竟浪费了他这样多的心力。 那边阿笙不知道甫怀之瞬息万变心思,她作息很规律,虽然昨夜睡得晚了些,第二日还是照旧天蒙蒙亮就起了床。小傻子先在床上坐着迷糊地发了许久的呆,等完全清醒过来,见还没人来找她,她才觉出不对。 她已经忘了柳妈昨日便不见了她还大闹一场这事,耳房搁了一盆水,她东看看西看看,不怎么会用。小傻子散着衣襟,拎着缀着毛球的发带到处找了两圈,没有找到柳妈,便慌乱地跑出了屋子。 院子里甫怀之一身绛色官服,一只脚跨出院门正要去上朝,他冷眼看阿笙乱糟糟地跑到他面前。 瞅到了熟悉的人,阿笙慌乱减了下去,她面上露出一点小小的笑容,歪头看着他,把自己手里头的发带递过去。 许是刚起床的缘故,她身上散发着懒洋洋的被窝的味道,与清晨花草露水气混在一起,别样的好闻。 “早上好。”阿笙道。 若是柳妈听到主动招呼的阿笙,大概会狠狠夸奖她一番。可惜如今面对她的是夜里没睡好又头疼难消的甫怀之。 甫怀之抬起手里的笏板,在她手心啪地打了一下,将那捧到他面前的一双小手打得落下去。 “当我这府里是菜市口不成,什么人都能乱窜?刘风要是不想干了就滚,交到他手上的事一个都做不好。” 甫怀之难见的在众人前冷脸,可这顿火儿却没个前因后果,下人听了一头雾水。等刘风接到消息时,大人已经离了秘书监府,他揣摩着事情肯定跟阿笙有关,但这人是甫大人自己带回来的,不让仆人近身伺候,不也是大人自己刚刚下的吩咐吗? 满头雾水又胆战心惊的刘风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暂且什么都不做,想等甫怀之回来去请罪。再去被骂一遍没什么,在甫怀之手底下,不做事不怕,最怕的是自作主张做错了事。 不明不白的被打了一下,阿笙瑟缩着回了自己的屋子,这一天都没人理她,甚至早饭都没人给她送上来。 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阿笙再傻也感觉到了。她没敢再像昨夜里那样哭闹,只找了个角落呆着。口渴,肚子也饿的厉害,昏昏沉沉间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潞王,请留步。”甫怀之声音不高不低,刚刚好让周围一众下了朝还未散的大臣听了个真切。 “甫大人。”潞王一愣神,拱手还礼。 “有些事想与潞王商量,王爷若是不介意,可否来寒舍一叙?” 潞王背后是甫怀之这事算不得什么秘密,但众大臣还从未见过二人在人前寒暄,更别提相互邀约拜访了。 前几日,元妃和淑妃报喜,潞王往甫怀之府上去了一次。眼下这个节骨眼,甫怀之这样对潞王,什么意思不言而喻。潞王显然也反应过来,他喜上眉梢,连忙道好。 两人马车前后脚到了秘书监府邸,推杯几盏用了午饭,甫怀之才邀潞王进书房议事。 “王爷,女奚烈氏族女已经从咸州出发,王爷不妨去求个恩典,让她在王爷府上小住几日做休整,然后再从王爷府上送入宫。” “这是何意?” “只是为女奚烈氏行些方便,想来陛下不会不高兴。” 潞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