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一拜手,“京老爷?快请进。”说着笑看郁兮,“姑娘也快请进。” 殿中陈设着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扇子,伙计耐心给他们介绍,“两位想要什么样的扇子?宁扇分水墨和烫花两种,我们店里的扇子都是上等的水墨扇骨和烫花扇骨,全部都是自家人手作,有瑕疵的次品都送给亲友把玩了,店里不做售卖,请二位放心挑选。” 说完伙计把自己手里那把折扇唰的一下收了起来,习惯性的放在鼻子上磨了磨,递到郁兮面前请她看,扇骨长年累月的经过把玩,油光水晃的,能照出人的影子,“姑娘,别让你们家爷抠门,让他给您买一个。” 郁兮目光从扇面上色彩俱全,形态逼真的奇花异卉,飞禽走兽上挪开,缓缓一笑,“我们家爷不抠门,但就是穷,糊口度日罢了,舍不得买扇子的。” 听这口嗓音,倒有他们江南这面吴侬软语的风味,再看店里两人一身锦缎绮罗的打扮,哪里像什么穷人,至少也得是个富商巨贾。 伙计呵呵赔着笑道,“姑娘说笑了,如今这个盛世年头,老百姓谁能没口饭吃,我们小店应酬的又不是皇亲国戚,檀香扇子普通老百姓买不起,一把竹扇在手,喝茶听戏是必不可少的。” 郁兮支肘靠在柜台上,也笑,“自古金陵富庶,江南水乡的人也都活的精细,按你这样说,我是得入乡随俗,买把宁扇用用了?” 伙计一听生意上门了,一顿点头,“是啊!姑娘说得太对了!要不,您买一把?” 皇帝坐在门边的一张藤椅里,正在端详一把扇子,听这话勾起了唇角,她居高临下的看过来,眼波横流,撒娇道:“御庭,你给我买把扇子。” 这是她第一次用他的字来称呼他,音调里透着绵软,像秦淮河的夜风,软人骨,撩人心弦。 人不能坐得太低,深陷闹市的藤椅里安逸自足,身子沉下去,需要按着膝盖才起的了身,皇帝扇着手里的扇子,走近柜台,然后合上扇子挑她的下巴,笑意轻挑,“那就买。” 郁兮不要那些檀香木,或是象牙铸骨的扇子,那些她承乾殿里不缺,她想要的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竹子团扇,她想买的是停留在这一刻的回忆。 扇子价钱便宜,皇帝出手阔绰没让找零头,伙计是个实诚人,抱着一个瓷盆追到门外,“小店不能白占二位的便宜,家里有亲戚在仪征那边做生意,这是那地方盛产的雨花石,给爷和姑娘回回手,爷您下手抓,一把能抓起来多少是多少,不要钱,回头用水盘养起来,放到书斋案头上观赏。” 于是郁兮的荷包里塞满了一大把雨花石,走起路来叮叮咚咚做响,她开心的笑,“等回到京城,我把这些石头放到万岁爷送我的那只鱼缸里去,再看那些金鱼,就像在秦淮河里游水一样了。” 宫里缺乏自由,到了外面就像冲破了牢笼,不用再按照规矩办事,不用维持仪态,不用顾忌周围人战战兢兢的眼神。 “桓桓,”皇帝道:“你若是喜欢江南,朕今后常带你来。” “那怎么能行呢,这次南下是因为万岁爷有案子要办。我陪同而已。虽然我很喜欢这个地方,但是也不能劳万岁爷陪我常来。”郁兮笑道,“我之前以为其他所有的地方都像我们辽东一样霜重水寒,出了那个地界,发现还是自己的眼界太窄,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有幸观其一角,我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皇帝轻叹,“朕有同感,朕这样说,有几分也是为了自己,人人都道皇帝生杀予夺,权利自由。朕这么多年真正觉得自由是方才坐在藤椅里的那一刻。桓桓你放心,外出跟政务不是不可以兼顾,若仅仅是局限于那一方桌案前耳目闭塞,上意不通下意不达,怎能真正了解民情,又如何治理好这个国家?该出门还是要出门的。” 郁兮又笑,“万岁爷辛苦了。” 皇帝不满的瞥他,“朕与你衷肠一诉,你一句辛苦就把朕打发了?” 她笑着来牵他的手,“万岁爷想出门就出门,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还差不多,”他刮她的鼻子,“饿不饿?朕带你去吃好吃的。” 郁兮摸摸肚子,“万岁爷不提也罢,一提还真有点饿了,我听周驿说江宁板鸭很出名,万岁爷带我去吃鸭子吧。” 皇帝说成,“想吃鸭子,就去吃鸭子,不过要找一个能听白局的饭馆。朕想听听江宁的白局。” “万岁爷,”郁兮问:“什么是白局?” 皇帝道:“还记不记得朕之前跟你讲的三大织造处?” 郁兮神色一凛,压低声点头,“分别是江宁,苏州,杭州织造,万岁爷的龙袍就是江宁织造处承办的,万岁爷还说这三个官署其实兼有暗中收集南面各省密报的职务。可是万岁爷,这跟白局有什么关系?” 皇帝解释说:“从前朝开始江宁的织锦行业就十分繁荣,到了本朝更为发达,江宁织造处掌控着本地大大小小的作坊,坊里有无数的织工,听说近两年江宁的这些织工们颇有怨言,频繁控诉,说织锦劳作太过繁重,于是就有工人把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