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他胸口的护心镜中隐隐映着一轮满月,她的手指抚上去,任泪水风干,“男儿有志何不带吴钩,万岁爷,你去吧。桓桓等你回来。” 这一句简单的成全,是她内心无数纷杂的念头斗争出的结果,如果她劝他,挽留他,用“良将并不凋零,国君何须御驾亲征?”的种种依据质疑他,只会让他内心产生愧疚,产生犹豫。 身为皇后,她是铸就他权柄的一段内芯,是为他威仪增光添彩的一匹羽翼,而不是阻挠他的绊脚石。 “万岁爷,”她坐起身,吻上他的唇角,“你去吧,桓桓不会阻拦你做你想做的事。万岁爷什么时候走?” 皇帝抚她的眉眼,“既然桓桓答应了,朕想明天就走,京城的兵力都已经在南苑集合完毕,一切整装待发,事不宜迟,急需朕现在带兵前往部署。” 她眼含娇嗔,泪水点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阅兵不会那样简单,万岁爷都盘算好了,最后才来告诉我,万岁爷,你好狠心,走的这样急,桓桓舍不得你,你知道么?” 皇帝垂眼,鼻管与她的相抵,“朕知道,是朕太过自私,桓桓,你原谅朕,朕这样做也是为了能够尽快见到你,今后国家长治久安,朕能永远安安心心的跟桓桓在一起,朕也舍不得你。” “不过桓桓你看,”他抬头把她的目光引向天际那只玉盘,“朕跟你保证,最迟等月亮变成半环的时候,朕就回来了。” “那又是多长的时间?” “大概半年。” 她眼中泪波翻涌,“万岁爷,自从我跟你相遇那天起,就从未分别过这样长的时间,你出门巡查永定河顶多也就四五日,可那四五日我都想你想的发疯,这半年我得有多难熬呢,你真的好狠心,你让我跟皇祖母怎么交待?她老人家又要怪我不劝着你了……” 皇帝把她柔弱无骨的腰身紧紧裹入怀中,“朕跟你保证,会很快的,会很快的……桓桓,是朕对不起你,这些年你为朕承担了这么多……” “那万岁爷答应我,”她下巴挂在他的肩头,哽咽着说:“在威海卫你要照顾好自己,吃好喝好睡好,千万顾忌自己的安危,等哪天真的开仗了,你要离得远远的,不要让敌军的火炮擦着燎着你了,你不能跟海边的小娘子眉来眼去,就忘了家里的糟糠之妻,你要敢带着一身的胭脂味回来,我就带着子彦跟囡囡回辽东回我的娘家去。” 皇帝泪眼模糊,吻着她的腮颊又笑了,“朕是那样没有分寸的人么,朕不准你离开朕,桓桓若是敢抛夫携子离家,朕就重新北上辽东,千里追妻去,除非是朕出了意外……” 郁兮打了个冷颤,哭的稀里哗啦,用手揉他的脸,“我不准万岁爷说这样晦气的话,我都是跟万岁爷开玩笑的,你怎么一点都不识趣呢……我回辽东谁还要我呢……” 皇帝眼尾滑下两行清泪,“怎么没有?桓桓还可以改嫁给辽东的一棵树啊。” 郁兮奋力捶打他的胸口,却被他的盔甲摩擦得皮肉通红,“我倒是想嫁来着……你问问子彦跟囡囡愿意认一棵树做阿玛么……万岁爷,你好狠心,我恨你……” “桓桓,”皇帝攥住她的双腕,含泪哄慰道:“你轻一些,骨头撞坏了,朕会心疼的。你恨朕吧,你有理由恨朕。” 郁兮哭着逼他连呸了三大口,把那些不吉利的话收回,这才肯把眼泪停歇下来,拼命摇着头道:“那都是胡话,我不恨万岁爷,万岁爷英勇无双,是大邧的天地,是我的好夫君,是子彦和囡囡的好阿玛,我如何会恨你呢……” 月纱蒙面,月中娇娥含情凝睇,泪光潋潋更显得姣丽蛊媚,皇帝吻那皎如秋月的轮廓,轻轻触碰,细细碎碎的嗅,“桓桓,让朕好好看看你,让朕好好看看你……” 要离开了,要分别了,泪水宛然中百感交集,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显得单薄,情意诉说不尽,透过温度迸发出来。 她舞袖与他的金戈铁马相伴,于是沐于秋夜中也不会觉得冷,感情的浓度到达了极致,他用力刺激她,然后就有绝美的韵律从她怀中流淌而出,她婉转开喉,与他泼墨抖出的浩瀚波浪和声共鸣。 霜蝉也觉羞,隐于云丝后,湖面上秋波涌起,一浪衔着一浪,鹭鸶吃了一口凉月的捉弄,抖羽扇翅,引颈高鸣,秋虫闻之,也欣然合奏。 她呼吸震颤,惊落草间垂挂的夜露,“……万岁爷旗开得胜,桓桓等万岁爷大胜之后回朝……” 他饮干她梨涡中的清酒,望着月下她的剪影,温声回应:“朕必不负桓桓所望。”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