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滥的疼痛提醒他,至亲至爱的人都已离他远去,人间如炼狱,他想活下去,要比恶鬼更吓人。 突然间,有一抹纤瘦白净的人影,抱住他,不怕弄脏自己,紧紧抱着他满是鲜血的身体。 她说,我爱你。 大概是他很久没有听到这一句话,因此记忆中无端出现了黄鹦,也因此同情她,真够可怜,爱着一个恨不能杀死她的男人。 驶上氹仔跨海大桥,两辆深灰的轿车相继从窗外掠过,超车横堵在前方,迫他踩下刹车。 黄鹦睡得浅,一下就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就瞧见停不远的车里钻出来几个男人,其中一人走到驾驶座的车门外,弯下腰,对着车窗里说,“陈生,周老想见一见你……” 男人的视线从陈先生身上,移向副驾座的黄鹦,接着说道,“还有黄小姐。” 陈宗月从容坐在车里点上一颗烟,遗憾没能抽几口烟,又有两辆黑色轿车在附近停下,车中下来的男人全部带着枪,枪口对着拦路之徒。 男人举起双手,一边后退着,一边说道,“陈生,我们是听周老办事……” 陈宗月下车,反手带上车门,把烟扔在地上,鞋底踩上去碾了碾,白亮的光线晃到他眯起眼睛,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你听周老办事,就敢在澳门拦我的车?夸你一句后生可畏,不知你受不受得起?” 第40章 40 当枪口直指自己的时候, 彭震霖举起双手,从小横琴岛方向吹来的风,消磨不去头顶着难以直视的昼日强光。 他眼前的男人,还未成为‘陈先生’之前,大家知他是周陈驹的螟蛉子,接下周老最早在九龙城的山堂口, 从众难群疑, 一步步坐到义宏话事人, 他只用了五年。 然而, 这并非陈宗月的巅峰完结,他的野心不止于此。 跟着,他开始经营客运为主的公司, 利用几位叔伯炒高股价套现九亿港元,据说那时他的公司高峰市值已上百亿, 为香港金融市场的混乱立下‘汗马功劳’, 随后过海涉足博/彩业, 抢占一席之地, 发展成今日的丽华集团。 那些叔伯长辈们背后恨他恨得牙痒,想将其除之后快,人前阴阳怪调赞他做事够绝, 不给自己留后路。 虽然陈先生令人猜不透,但是图财不一定要搏命,他的目的应该与当年叶耀昌一家三口死于非命有关,可如今‘叶耀昌’三个字没人再提, 知道的人怕被牵扯其中,三缄其口。 毕竟谁能料到,当初险些横死街头的叶芝森,一朝成为港澳两地呼风唤雨的‘陈先生’呢。 彭震霖第一次见到陈先生,或者说是未彻底转变成‘陈先生’的叶芝森,是在自己十六岁的那一年。 酷暑晒马路,彭震霖却想躲开这片树荫下,因为没有从他书包里翻出钱,正被两个不良学长推到铁丝围栏网上‘训诫’,后头的教学楼是他校服口袋上写的培正中学。 烂仔甩了他的书包,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骂骂咧咧几句,又一拳打进他肚子。 一如老师与家长般,他劝服自己不能打架,不能以暴制暴,可是此刻的痛苦,需要转移注意力才能度过—— 我所命尔之言,当听而守之,致行尔,神耶和华所视为善为正者,而享福祉,爱及子孙,历世靡暨。 烂仔拎起他的衣领,对着他流血的鼻子喷口水,“我叼你老母个废柴,唧唧歪,讲咩啊你?!” 突然,一个男人插话道,“校训啊。” 他们闻声转头望,只见一个嘴里叼烟的男人抱臂倚着车门,大热天里穿白衫西裤,两成是夜总会的侍应,八成是做生意的老细。 香烟粘在他唇上,边说话边冒烟,“历世靡暨,讲的校训是吧?” 另一个不良仔上下睨他一眼,走前一步,逞凶骂着,“关你咩事啊,食焦啦你!” 下一秒,不良仔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脚要悬空,挣扎捶打着男人的手臂,也看不见男人臂上肌肉比他脸都大。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