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荏不解:“中学老师……高中还是初中?” “初中呀,”妈妈说,“你弟弟马上小升初了,他成绩又不太好,如果不找关系的话,就只能上我们那个片区的中学了。那个学校太差了呀,我怕你弟弟一个好小孩进去,坏小孩出来,所以问问你有没有认识的老师,让你孙伯伯去走门路,看看能不能进别的好一点的初中,不能让你弟弟毁了呀。” 陈荏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妈妈,我不认识初中老师。” “噢,这样啊。”妈妈的语气很失望,“那妈妈先挂了啊。” “挂吧。” 听筒里传来忙音,陈荏望着站在台阶下方的林雁行。 “你妈说什么?”林雁行问。 陈荏苦笑:“她还是不记得。” 林雁行斟酌地问:“你刚才……说什么初中高中的?” “我弟弟要小升初,妈妈不舍得让他进片区中学,怕他被毁了,”陈荏说,“可她忘了,我上的就是那个全丽城最烂的初中,还是她亲手送进去的。” 那学校是丽城坏学生集中地,都是些家里管不了也不想管的男孩女孩被关在里面养蛊,结果可想而知,高中升学率低得可怜。 老师在上面讲课,学生在下边说话睡觉写信谈恋爱,吃泡面吃小笼包打扑克,主课的课堂纪律还略好些,副课就像菜市场。 初二起就时不时有女生堕胎的传闻,也有男生突然消失,过了几个月又突然出现,问了才知道打架受伤,养伤去了。 陈荏望着远处轻声说:“我在妈妈心中真是可有可无……算了。” 他上楼,忽然回头:“林雁行,晚自习咱俩溜个号喝酒去吧?” 林雁行问:“你想旷课?” 陈荏点头:“敢不敢?” 废话,林雁行别说为了他旷一天晚自习,就算旷一年半载也敢,当即答应:“好啊!” 当天晚自习由最好说话的英语老师当班,陈荏告了假,喊上林雁行往学校荒僻安静的地方去。 林雁行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陈荏会主动拉着他钻小树林,心想这他妈就是幽会啊,搞不好还能发生些什么!于是他把心提地高高的,走路同手同脚,脑子里热气蒸腾。 陈荏还是去往后操场竹林,那地儿都快成他的固定点了。那确实是个好地方,进可攻退可守,万一被人瞧见了,还能钻过铁栏杆逃到校外去。 进到深处,一墙之隔的路灯光透过密密的竹叶打进来,金色与暗影交织形成隐蔽的网,向上看,透过网眼可以瞧见到头顶细巧的月牙儿。 陈荏停步,找了块平整干燥的地儿坐下,从包里掏出两只小瓶,却是黄酒,拧开瓶盖后递给林雁行。 林雁行笑问:“哪来的?” “郁明从家里带来的,他爸查出慢性病后就不喝酒了,所以这是以前的存货,反正酒也没有保质期。”陈荏举瓶和他轻轻碰了一下,“这酒二十三度,能喝不?” “小意思。” “我带了点豆腐干和辣条,当下酒菜吧。”陈荏翻包。 “准备挺充分啊。”林雁行目光拢在他脸上,柔声说,“寿星,生日快乐啊。” 陈荏抿嘴笑,绷出尖尖的下巴颏儿,明暗交织的环境让他少了些人味儿,多了些仙气,突然他举起酒瓶一仰脖子吨吨吨吨直往里灌! 林雁行其实并不很能理解他的心情,需要被母亲抛弃过的人才能……在自己出生的日子,接受来自母亲的证据确凿的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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