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实费了谢无疾不少心思。 一开始,无论想出什么战术,谢无疾都觉得,以陶北之智,能够看穿他的意图。左思右想都觉不妥,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了反其道行之的妙计。他虚张声势,故布疑阵,假装自己有大军,令陶北推断出他兵力稀少,最后却果真拉出一支大军来;他提前亮出自己的旗号,令陶北更加笃信云阳无援军兵,最后他带着援兵从天而降…… 他这步步走来,可谓环环相扣。而陶北之败,归根结底败在压根不知自己的对手是谁。 倘若一开始知道要面对的是谢无疾,陶北或许会愈发三思后行。又或许,他会谨慎地选择退兵…… 只可惜,没有倘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落下了地平线,天地间只余昏暗暮色。一队人马跑了回来。 “将军。”带队的军官神色沮丧,“属下办事不力,尚未发现陶北的踪迹。” 谢无疾皱了下眉头:“那就再加派五百人去找。” 中原军败绩显露后,陶北自知无力回天,于一片混乱中带着亲兵先行撤退了。等到战局结束,谢无疾派人去找,已经不见了陶北的踪迹。 谢无疾道:“把守各大口岸,防止他们从江上逃脱。” 于是士卒们又马不停蹄地出去找人了。 …… …… 月黑风高,江晚潮来。 跌宕起伏的江面上,数名卫兵簇拥着陶北挤在一艘小舟上。小舟在风浪中起起伏伏,船上的众人也随之前仰后倒,挤作一团。 多亏了昏暗的夜色,使得陶北那惨白中夹杂着青绿的脸色不为人所见。他脸白是因为战败后的悔恨,脸绿则是因为……晕船。 戎马十余年,陶北不是没有打过败仗,但输得这么惨,逃得这么狼狈,似乎是头一回。只是此刻比起晕船的痛苦来说,吃了败仗的难受似乎已经不值一提了。 “呕……”陶北扑到船舷边,对着江水呕吐起来。 又一个大浪打过来,冰冷刺骨的江水混着秽物拍到了小船里每个人的脸上、身上。 这一船都是北方士卒,许多人是平生头一次坐船,晕船的绝不止陶北一个。被这加了料的江水兜头一浇,又有几个人忍不住了。 “呕……” “呕呕……” 船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吐了起来,有来得及的还知道扭头往江里吐,来不及的直接吐在了自己和同伴的身上。伊始还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后来就变成了争先恐后把自个儿的胆汁往外倒。若非江风够大,船上的气味也能把人熏晕过去。 “大将军,你还好吧?”卫兵虚弱地问道。 陶北摆摆手,示意手下不要跟他说话。他此时此刻真是一个字都不想说。 若非知道天亮以后沿江一定会被布满蜀军,陶北都想上岸歇一晚再说。可想要顺利脱逃,他没有别的办法。 就这辆小船,还是卫兵们运气极好地从江边的渔夫那里抢来的。有许多士卒上不了船,现在还在江边自己想办法搭木筏呢。 所有人都吐干净以后,船上逐渐安静了下来,入耳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船桨划动的淅沥声。将这夜晚衬得愈发凄凉苦楚。 陶北闭上眼睛,靠在卫兵的身上。他睡不着,却也并不清醒,昏昏沉沉间,脑海中浮现的仍是那数万大军向他冲来时的场景。 黑压压的大军如同阴影般铺天盖地地将他罩住,数不清的军旗赫赫摇曳,火红色的“谢”字在他心底留下一个烙印。 谢无疾……谢无疾啊…… 这个仇,他必会铭刻心底,终生不忘。 ===== 一个月后。 千余人的军队在大道上缓缓前行着。顺着这条道往前走,再过两三日,他们就能到达汉中了。 军中大多士卒脸上不见疲惫,只有兴奋。他们是得胜回朝的胜利之师,越靠近朝廷,自然越激动。等待他们的将是大笔嘉奖与犒赏。 午聪正指挥着大军前进,一名校尉骑着马缓缓靠到了他身旁。 “午哥,”那校尉问道,“这几天怎么都没瞧见将军?” 午聪还算淡定地答道:“将军偶染风寒,在马车里休息。你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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