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北上救援信州的大军传回了战报。 信州城一直坚持到了只剩一半的守军,方迎来了帝京的援军。北狄人主帅延渚听说领军的严瑜年纪不到弱冠,十分高兴。前几日秀水李氏的一名子弟领着三千人来,不过一个回合,就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在延渚看来,从燕国帝京来的人就更不是自己的对手了。 骄慢的北狄人将信州城前的兵马分成了两部分,一半继续强攻信州城,一半摆开阵势迎战燕朝援军,延渚亲自提着大刀,等着严瑜。 严瑜却没有如延渚的意,他让李罟假扮自己,拖住延渚。自己却带着选出来的千名健儿,趁着夜色绕到北狄人的两部分兵马之间,擂鼓鸣金。 围城的北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又无法及时得到延渚的指示,一时慌乱。便在同一时刻,信州城的大门霍然洞开,安秀领着城中仅存的五百多名骑兵,举着火把冲向北狄人。 回师想要救援的延渚被严瑜和李罟两人夹攻,头尾不应,夜色之中北狄人被马蹄踏死者无数,不得不仓皇北遁。也不知道为什么,延渚在路过北卢城外烧了一把火,把北卢城外的千亩麦田都焚毁了。 但比起这点损失,解围信州,斩首三千余,俘虏七百余人的功绩,足以让整个大燕都为之振奋了!太极宫的朝会上,圣上当即命令兵部叙议此战的功臣,头一名便是先锋将严瑜,还有殿后的夏侯邡等人,连之前惜败于延渚手下的李罟都以功低过,免受军法处置。 夏侯昭从太极宫出来,便急急往璇玑宫去。她亲自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月姑姑。 月姑姑手中正端着一碗给皇后的药,道:“这可太好了,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回京?” 夏侯昭在心中默默算了一遍,道:“再过十天,严瑜昨日的信中说他们已经到了秀水。” 月姑姑点了点头,看着夏侯昭兴奋得发亮的双眼,她便想起了严瑜出征前的那一晚。 她认得那把元戎弩。严瑜的父母只留下了两件遗物,其一是一支笛子,严瑜从不离身。另一件便是这把□□,严瑜一直放在自己卧房的深处,不曾示人。如今这把□□却摆在了芷芳殿的案几上,夏侯昭出宫的时候就带在身上。有一次被陈睿看到了,夏侯昭也大大方方地说是严瑜借给自己赏玩的。 可月姑姑的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严瑜是她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她亲自抚养成人的孩子,而夏侯昭自从三岁以后,也几乎是在她身边长大的。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他们之间发生其他的联系。 “姑姑,药要凉了。我去端给母后吧。”夏侯昭还以为月姑姑听闻此讯,欢喜地呆了,干脆顺手接过了月姑姑手上的药,准备端进去给皇后。 她走了两步,忽而转身对月姑姑道:“姑姑,按例这样大的军功封赏,可以为母亲讨个诰命。严瑜的母亲便是您的妹妹吧。”她只道严瑜的母亲早逝,月姑姑应是与其妹感情甚笃,听到其妹能够获得诰命,理应开心才是,却不料月姑姑的脸色陡然变得雪白。 “姑姑?你怎么了?”夏侯昭吃了一惊。 月姑姑慌忙摇头,道:“劳烦殿下将药送给皇后娘娘,我忽然想起熬药的钵子还没从火上取下来。”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夏侯昭端着药站在璇玑宫幽长的回廊上,看着月姑姑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升起了丝丝疑惑。难道严瑜的母亲身上有什么秘闻不成?她忽然想起一个从未意识到的问题:月姑姑本姓严,那么严瑜等于是随了母性,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严瑜并不知道帝京中的月姑姑和夏侯昭的疑虑,他还沉浸在凯旋的喜悦中。自从他跟随陈睿驻守平州以来,受师父的影响,一心就盼着能狠狠地给北狄人一次教训。如今得偿所愿,心中怎么不能不激动! 虽然碍于九边旱灾,他不能继续追击延渚,但经此一役,北狄人数年内都不敢轻易犯边。 大军开拔回京前,在信州修整了一日。严瑜站在信州城那满目疮痍的城墙之上,摸出笛子,又吹了一遍《入阵曲》。这是夏侯昭小时候最喜欢的曲子,每每见到严瑜都要缠着他听。她一开始还缠着严瑜要学笛子,但他俩一年也之间见几次,往往是这次教了几个指法,下次她又忘光了。等到严瑜去了平州,她都没学会一支曲子。 然而白道城之围的那一夜,夏侯昭以一支《吴戈曲》撼动边城。而后拜三师,参政事,仿佛在他触不到的地方,她已经独自走了很远。 他要怎么做,才能追上她的步伐? 这样的念头在严瑜脑海中盘旋了三年。直到今日,他终于可以欣然地告诉自己,他所选择的路是对的。 “啪啪啪。”几下掌声打断了严瑜的遐思。他转过身来,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女站在离自己几丈远的地方,她的鬓边插着一朵白花,正是为父戴孝的安秀。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