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家庶出的姑娘也可以和嫡女一样,可以读书或习武,可以选择外出求学或历练,甚至嫁娶上,家中为她们挑选的夫家,她们也能理直气壮说上一声“要”或者“不要”。 这让多少女子羡慕,却也知道,郦家女子的权利都是那十二个娘子用性命挣来的,她们用鲜血铺就了郦家女子的不同寻常的光彩。 所以郦依灵犯了错,还未出嫁的长房三女罚她跪在这里,她也不敢有任何怨言,规规矩矩地上了香,漫漫长夜里在这儿自省过错。 郦清悟也在一旁燃上了一丛香,犹豫了一瞬,又捻起三支香,在烛上点燃,站着拿了一会儿,回身递给谢令鸢。 “你也来。”他向她微微一笑。 郦依灵看他们的眼神更古怪了,居然让外面的人来拜郦家先人的祠堂? 香头红红灭灭,散发着微微细缕的烟蕴。谢令鸢一怔,接过了香,心道,他为什么偏偏带我来这里,看这座祠堂? ——总不至于就是为了告诉她,郦家出过女英雄吧?可知道了又能怎样? 不过毕竟她也很尊敬这家人,重节义而轻死生,这十二个女子可以为了君恩而抗击外敌,也可以为了黎民而舍生献身,祭拜她们也是应该的。 她接过香,走上前,抬头望着十二个人的石雕像。她们面容平静,年长的女子相貌威严,应该是大夫人沈氏,穿一身铠甲,铠甲下是散开的裙摆,披着大氅,手按在剑上,蹙眉望着前方。沈氏身边有两个梳偏髻的女子,一个穿铠甲,伸出手指着远处,神情急切;一个穿衣裙披云肩,手拿纸笔在记录什么,应该是陪伴沈氏的两位姨娘。 十二个人相貌不一,年纪最小的竖着双环髻,看上去十四五岁,神情也是有点明动活泼,眼睛弯弯的,仿佛残留一点天真。 谢令鸢插好香,心里好笑的想,这些雕工栩栩如生,这肯定不是郦清悟这种手艺雕的。这样想着,她却忽然笑不出来。 明白了。 ——他带她来此处,是想说,尽管去找皇帝吧,或者哪怕做一些不该后宫妃嫔做的事,不用担心惊世骇俗,也不必自责不守礼数,只要问心无愧,她们也是像十二娘子那样受人敬仰的人。是吗? 他是用这种方式,表明他在支持她们吗? 谢令鸢抬起头来,正对上了郦清悟的眼眸。背对着烛光,他眼中似乎是明的又似乎是暗的,可是她却读出了一样的话。 ——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必惶惑啊。 于是谢令鸢微微笑了起来。 郦依灵叹口气扶额转开了头:“夜已更深露重,二位遄行劳顿,是否要回房休息了?” 她都要赶客了! “对了,”谢令鸢听她打断,忽然问道:“我可以叫我的朋友也来看看吗?”让她们都来接收一下熏陶和洗礼,别忙着宫斗了喂! 郦依灵呆住:该……怎么……善意地告诉她,这是只有郦家人才能进的祠堂…… 郦清悟无措:才……不会……叫她误会? 毕竟刚才,他把她带进来了…… ----------- 郦家在长留定居多年,在北地也颇有些消息渠道。 尽管柳不辞隐藏了行踪,然而浩荡的辎重队伍,还是让郦家找到了他的踪迹。 消息传回长留时,谢令鸢已经在郦家借居了六日。武明贞和白婉仪还是进了十二娘子祠堂,连林宝诺平时总是拉着驴脸抱怨,站在那个有点阴凉气息的祠堂里时,都安静不语。 “罗睺”和郦家的人都带来了消息,多日前,柳不辞出现在了肃武县。肃武县,也就是西线。再往西往北走,是常年和西魏、西凉交战的城镇,每逢战乱,流民都往这里逃难,所以当地鱼龙混杂,流民军——也可以说山匪,层出不穷,地方官府无力管也不敢管——曾经有官员想要剿匪治乱,第二天他的人头被放在了衙门里的公案上。 且之所以郦清悟能得知消息,是因为,柳不辞在那里,和当地一伙势力极大的流民帅,干了一架。 这一仗胜负不分,应该说是柳不辞赢了,但他赢了后马上就跑了,显得像是被人打跑似的,所以也可以说是胜负未分。 “两千流民军的队伍,居然也有人敢跟他打,”武明贞拿剑尖指了指肃武的地势,居然隐隐有些兴奋:“要么是对方比他人多势众,要么更是亡命之徒。”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