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可能了,这人宁愿死了赎罪也不愿吭一声,自尊心固执又偏执。 “当然你有些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谢令鸢使出怀柔政策,一时间何贵妃和屠眉都怔住。 屠眉没想到她居然不是给那个石头精帮腔,讶然地支起了耳朵。 谢令鸢微微蹙眉,有些回忆似的:“那些……我也不喜欢。”在这个时代,书籍笔墨昂贵又不外传,世家为了家族利益而垄断知识,庶民连努力求学改变人生的机会都没有,一辈子在底层摸爬滚打。 屠眉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看着这个胡子歪了的假道士也没那么讨厌了。 谢令鸢垂下头,话锋一转:“可你虽不平不忿,却没有用自己的强大,去反抗改变你心中的不公,反而是做下差不多的事。所以你还是成为了你最讨厌的那种——仗势欺人的人。” 屠眉恼羞成怒,又炸毛了:“我他妈区区三千人,还改天换日?你当我是什么人?”还反抗呢,没等折腾出煌州的五个郡,估计已经被那些世族的部曲干掉了! “你当然可以的。” 屠眉冷嗤一声,翻了个白眼,耳朵却支得更高了。 白婉仪轻轻呼了口气,抬头望天。 ……看啊,德妃又开始了。 这种套路她已经看穿了,也就只有屠眉还在双目发亮,仿佛山海巨变,高耸又塌陷,平地又重起,世界在满是碎片中动荡跃动着。 而其他人都在望天,或者瞪地,等着一会儿屠眉闭嘴受洗。 “因为真正的强大不是靠欺凌弱小来彰显的。真正的强大,是替弱小去争取公平和正义。” “真正的强大,是你看得见这些黑暗不公,还能坚持敞亮的原则,不被黑暗吞噬。” 谢令鸢看着她的眼睛:“这些你不都能做得到么?” 何贵妃感觉德妃是在鼓动什么,正想出面拦着,叫她不要胡说八道,又听屠眉嗤笑一声:“你说的这种话,发生在男人身上还差不多,人们会称他们为义士、侠客,我这又算得了什么?谁能看得见?” 谢令鸢对她笑了笑。 “国之栋梁。” “天地可鉴。” 屠眉一哽,她一个混迹市井的流浪儿,可从来没敢肖想这四个字,有如天堑。 何贵妃也被噎了片刻,与武明贞对视了一眼。 她们俩出身高贵,都没敢想过自己成为国之栋梁……德妃这话说的,好像国之栋梁是她家指定的当差户,手指头指一下,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成了? 不过却还是沉默着,因为心中隐隐的荡起了振奋,怎样都不愿意反驳。 谢令鸢凑近了屠眉,眼底映出的跃动火光,仿佛能把对方眼中的黑暗驱散:“听说过张将军么?” 张将军三个字一出,四周隐隐哗然的士兵都安静了下来。 屠眉眉头一挑:“就是那个被逼得没法儿,替她爹去当兵,好不容易混上个一官半职,结果为了救个小将军,自己被敌人阵前活剐了还不吭声的傻狍子?” 有个士兵忍不住,顾不得军纪了:“你少胡说八道!你个村匪也配!”他话音甫落,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场面一时乱了起来,武明贞回头瞪了一眼,众人才又噤声。 “张家姑娘十七呀八,愿你来生投到我的家,甭管是女儿还是我妻呀,你是我心中最美的花……”谢令鸢轻声唱了两句,初次在宫宴上听怀庆侯世子唱这歌时,还无甚所感,只记得难听,求他快闭嘴,而今唱起来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既然她是这么愚蠢,为什么五十多年过去了,北地人们还记得她,还在传唱她?” 屠眉楞了一下,想起小时候,每年到了年关,民间还会有人唱大戏,所有人都会去听。她小时候觉得张将军混到这样地步,也挺了不起。 “她被人传颂,被人铭记,是因为她是真正的强者,真正的义士,真正的栋梁。”而不是愤世嫉俗,一边骂着世道不公,一边干着同样苟且之事。谢令鸢说这话时没再看屠眉了,四下也都安静地听着。 “是因为她保护了北地千万黎民免于刀兵,免于灾祸,免于奸-淫掳掠,免于生离死别。你和张将军都出身贫贱,她连名字都没留下来,人们只能称一声张家姑娘,你至少还有名字。” “——可你比起她来,差远了。” 这句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