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俯身叩首,道:“陛下金口玉言,岂有轻易收回的道理?” 官家笑呵呵道:“自然不会‘轻易’收回,朕便罚他当上三个月的排头小兵,好生磨磨他的性子。” 梁老夫人坚定摇头,“若人人都像这逆子一般抗旨不遵,陛下的颜面何在?” 官家朗笑道:“朕的脸面是小,忠烈血脉是大。若因为朕的调派伤了忠臣的心,朕于心难安呀!” 说到这里,众臣终于找到存在感,齐声山呼万岁,纷纷赞颂陛下圣明,并趁机表忠心。史官还掏出随身的手札,神情激动地写了些什么。 官家的笑容终于真诚了几分。 定远侯上前两步,问:“为梁桢‘调职’的旨意可过了三省与台谏?” 御史大夫端着手,摇头道:“老夫未曾听闻。” 诸位谏官也纷纷摇头。 宋府尹与定远侯对视一眼,扬声道:“既无三省签印,又无台谏过审,这调任的旨意便做不得数。” 定远侯点点头,道:“如此说来,这梁小将军尚算不得抗旨不遵。老夫人,您就不要计较了。” 御史大夫附和道:“是呀,陛下向来仁爱,必不忍责罚于他,你这般苦苦相逼,倒叫陛下为难。” 梁老夫人面露愧色,“是老身思虑不周,恳请陛下——” 官家笑眯眯地打断她的话:“老夫人,快起来罢,朕不怪你。” 梁老夫人垂下眼,遮住眸中的释然,“谢陛下恩典。” 官家得了台阶,也算出了半口气。他给旁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贾内侍扬声道:“赶紧着,瞧瞧梁小将军在哪儿跪着,快搀起来,这大冷天的别跪坏了。” 小黄门连忙应下,小跑着去了。 官家叹道:“这傻孩子,也不知道叫人知会一声,竟直愣愣跪了一晚上,朕也是方才刚刚知道。” 众人皆昧着良心应和。 梁老夫人再次叩首,郑重谢恩,也算全了官家的面子。中途不慎踉跄了一下,幸被官家扶住。梁老夫人再三谢恩。 君间一派和乐。那真心实意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是装的。 史官又低头记了一笔。 至此,梁桢算是保下来了,他和嘉仪公主的婚事也算彻底黄了——官家都说了,那则旨意不过是想给他换个差事,根本没有赐婚这回事。 *** 事情告一段落,梁老夫人在宣德门外等着梁桢出宫,官家率领百官回殿议事。 恰在这时,阙门之前响起沉闷的鼓声,有人抡圆了鼓槌,状告皇亲草菅人命。 官家勉力维持的笑容僵在嘴角。文武百官皆神色不定,尤其是二皇子一派。如今二皇子接连出事,他们敏感的神经眼瞅着就要断了。 官家难得黑了脸,“怎么回事?” 传信的小吏战战兢兢,支支吾吾半晌不敢说。 登闻鼓院的院判姓苏,是个才华横溢的饱学之士。他用那副惯于吟诵豪放之词的声腔说:“登闻鼓本就为百姓陈冤所设,但说无妨,陛下乃仁明君主,断不会怪罪于你。” 听着院判大人四平八稳的声音,小吏心下稍安,这才吞吞吐吐地把事情说了。 事情比二皇子党预料得要乐观些,但也没乐观到哪儿去——敲鼓之人告的不是二皇子本人,而是他的胞妹,嘉仪公主。 首告者不是别人,正是嘉仪公主先前的未婚夫婿,翰林院徐编修的兄长,徐大郎。 官家眼前一黑,差点气晕过去。 苏院判当机立断,将徐大郎宣至朝堂,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话。 据徐大郎所说,徐编修从小生在江边,水性极佳,而且他根本不会喝酒,更不会醉酒跌入河中淹死。这所以会招来这场祸事,只因婚期将近,嘉仪公主不愿下嫁,不惜害他性命。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