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有点怕来这个地方。” “为什么?” “我怕你让我来这里,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教堂里的空旷,让他说话的声音都好似有深沉的回音。 傅错看向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说道:“我是个搞摇滚的,本来不信上帝,但是站在这里,总觉得上帝是真的存在的,我们都在他的注视下。”他看向隋轻驰,“我也怕来这里,因为站在这个地方,就无法撒谎。” 隋轻驰抬头凝望着十字架,没有回应。 “隋轻驰,”他说,“谭思走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早已明白过来,他根本不需要隋轻驰道歉,重组西风也好,帮助钟岛也好,说他错了也好……那么多无谓的弥补隋轻驰都做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他还是痛苦,还是迷茫。这一颗肿瘤终于让他幡然醒悟,谭思的死并不是隋轻驰的错,那只是一个谁也不想看到发生的意外,从头到尾,他只想知道隋轻驰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在乎的是隋轻驰的避之不谈,是他缺席了那么多年,欠谭思的那份情感。 隋轻驰沉默了许久,好长一段时间他们只能听见教堂外的车水马龙。然后他终于听见隋轻驰说: “我嫉妒过他。” 傅错茫然地转头看向他,第一次听见隋轻驰说出这个令他始料未及的真相。 隋轻驰往前走了一步,手按在身旁长椅的椅背上,他看着上方的救世主:“也许你觉得我很傻,我也觉得我很傻,但是那个时候就是无论如何没办法钻出这个牛角尖,直到他去世,我突然觉得天都塌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那时很怕想起他,后来你失踪了,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如果你就这样消失在我的世界里,ak一定不会让我找到你,他一定很恨我,我们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不会让我找到你,唯一愿意告诉我你去向的人,我知道只有谭思。”说到这里,他停顿了很久,“……所以我一面不敢想到他,一面又忍不住想起他的那些好,想这一切没有发生该多好。我有什么资格嫉妒他?我根本没有资格嫉妒他,没有资格对他不满,因为是他陪你一起长大,你们才是亲密无间的朋友,我是后来的那个,是他接纳了我,才让我可以走到你身边。” 教堂里空旷又安静,像个巨大的滤音器,傅错看着隋轻驰的背影,那个压抑在隋轻驰心底的秘密,今天他终于得知。那种感觉就像他在cd店里听歌时,在药店里买药时,不经意地回头,看见了一个不知道站在那里注视了他有多久的隋轻驰。惊诧又困惑,想责怪,又觉得那怎么能是他的错? 还有那个和他一起看过猫抓老鼠,帮他打过架,为了他学贝斯,在他失去至亲时不离不弃的好友,这一次再不是狰狞的噩梦,记忆里又浮现出那个人嘴角噙着着淡淡酒窝的笑脸。他终于可以在隋轻驰的面前想起谭思,他看着教堂的景物在眼前一点点模糊,情难自禁地低下头。 “有时候我甚至希望死的人是我,”隋轻驰说,“我可以换他回来,继续做你的好哥们,这样你就会原谅我做过的那些荒唐事,我一切的过错,你会因为失去我,把我放在你心里最深、最无法动摇的位置,那样我就再也不用嫉妒任何人了,我有时候觉得好像这样就够了……”他看着基督像,轻轻叹了口气,“真的这样就够了。” 《乐队狂潮》被要求保达姆弹时,我拒绝了,我的手机上那时选的是西风,我本以为那会是一个机会,我们的车同时卡在车道上时,我让你先走,我看着你们的车走远,我以为你能察觉,以为你也在回头看我,我说吉他手很棒,我说你大我两岁,我笑的时候都怕没有笑对,我以为你都察觉得到。结果你改了歌词,明明还是摩天轮,你为什么要改掉歌词?那一首歌的时间我反反复复想这个问题,我觉得那就是你不想。你不想。 你不想再和我有任何关系,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个。 其实明明也可以有别的解释,但我偏偏相信了最不该相信的那个。 我是这样无可救药的一个烂人,我终于把一切都搞砸了。 那些回忆至今像梦魇挥之不去,以致于他觉得如此愧对今日的幸福:“……好像人在觉得自己不幸的时候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做了多少错事,总觉得错的是别人,错的是这个世界,现在我终于得到我想要的,再回头去看……”他的声音低下去,“一路都是错。我这样的人其实根本不配得到这么多,对吧。”他转身看向傅错。 傅错没有回答。配与不配,你和我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换你问我了。”他说。 隋轻驰迟疑了,站在这儿就没有办法撒谎,他害怕听到傅错诚实的回答,到今天他才发觉这些天的幸福就像空中楼阁,也许下一刻就会坍塌,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要一个真实,不想要虚假。于是他像一个走上悬崖的恐高者,在恐惧中诚恳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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