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上演这么一出戏码的时候,牛银花就搬着她的小板凳在家门边上坐着,给白术鼓掌,笑得露出一口正在换大门牙的漏风缺牙。 固定台词是这样的: 牛银花真诚地说:“俺大哥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大哥。” 白术得瑟咧嘴:“嘿嘿。” 一家人还算和谐地过了三天,第四天,牛大力终于能下地,走路虽然是一瘸一拐的,但是看上去终于算是没了大碍。 牛家的人各个都挺高兴,随着牛大力的恢复,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理所当然地觉得已经三四天了,那场闹剧应该也差不多被人们遗忘……于是当天夜里,牛家大妈将最后一点麸皮做了大分量的饼,一边做饼一边和牛大力商量着明天到派发粮食的地方将下周一家人的份额领回来…… 在牛家大妈做饼的过程中,白术全程蹲在旁边看着,她真的是被饿急了眼,上辈子山珍海味什么没吃过,这会儿蹲在火炕跟前,闻着那麸皮饼的味道居然也馋得直流口水,只觉得那被烧焦的淡淡麸皮香简直能渗入她的血管里去。 晚餐的时候,白术用烧开搁凉的水洗了手,在牛家大妈说她“穷讲究”的骂声中第一个窜上了那脏兮兮的餐桌,正伸手想要去拿最上面那个热腾腾焦香的麸皮饼,却一下子被打了手背! 白术痛呼一声猛地将手缩回来,抬起头正欲抱怨,这个时候,却看见牛家大妈从那装麸皮饼的碗最下面抽了一张饼子出来塞进她手里,一边塞还一边说:“吃这个,上面的都放凉了,能有什么好吃的,留给你爹吃去。” 白术莫名其妙地瞅了一眼最上面那明显还热气腾腾的饼,却没有出言揭穿她这便宜老娘的谎话,只是伸手乖乖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那张饼——饼子刚入手,她就发现那沉甸甸的手感似乎有所不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牛家大妈,后者这会儿正将一块麸皮饼掰喂到牛银花嘴边,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她坐直了些,斜睨她“儿子”一眼:“瞅什么瞅,吃你的去。” “…………” 白术被凶得无辜,只得翻了个白眼不再怀疑有他,阿呜地咬下一大口手中那沉甸甸的饼——谁知道这一口下去,她咬到的不止是平日里那口感比较硬的麸皮饼,震惊之中,那被烧得香得要命的蛋白质气毫无征兆地从她的舌尖味蕾扩散开来,那熟悉又陌生的蛋白焦香让她猛地一下停下了动作,她捧着麸皮饼,只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从天灵盖出窍飘上了天…… 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仿佛是难以置信地又咬了一口,这一回又有了不同的口感——蛋白的嫩滑之中,她又吃到了粉粉的、更为浓郁的另外一种东西——白术眨眨眼,低下头一看,这才发现,这会儿被她抓在手中的那块热气腾腾的麸皮大饼丑陋的包裹下,内里果不其然正包着一枚刚刚坐好的荷包蛋! 这比从饺子里吃出黄金还令人惊奇。 白术被吓得差点儿从板凳上掉下去——她瞪大了眼——甚至来不及感慨自己如此入乡随俗表现出来的寒酸——拧过脑袋去看她那便宜老娘,这会儿后者脸上那演技不佳一眼可见的心虚表明:这丑陋的麸皮饼下惊现的奢华荷包蛋,是她的杰作无误。 再看看旁边吭哧吭哧喝水吃干饼吃得正欢的牛大力,和啥也不知道努力皱着小脸吞咽着麸皮饼的牛银花,很显然,这两位对于牛家大妈私下“开小灶”行为,那是毫无察觉。 白术咀嚼的动作变慢了,那夹杂着蛋香的粗粮饼此时在她口中仿佛变成了天底下最美的美食——要是放了以前,谁要是告诉白术她会因为一块粗粮饼和一口荷包蛋感动得差点哭出声来,她一定会告诉那个人有病吃药别放弃治疗……但是现在,她低下头时发现,那一块可怜的饼子在她那怪力的手心几乎被捏成了另外一种梦幻形态的泥饼。 白术:“……” 恋恋不舍地又咬了一口夹着鸡蛋的饼——尽管这会儿她浑身的细胞都在疯狂地叫嚣着让她把这饼三秒内狼吞虎咽完毕哪怕噎死也在所不惜,但是白术终于还是发挥出了传说中“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她将还带着一半蛋黄的鸡蛋跟麸皮饼揉了揉,揉成乱七八糟的一团后,她吸了吸鼻子,压低声音叫了一声身边的牛银花。 牛银花转过身来,莫名地瞅着她。 牛家大妈也停止了撕扯麸皮饼的动作,皱起眉看着白术。 白术笑了笑,把手中那已经看不出原材料的饼子拽了一块塞进牛银花的嘴巴里,低低地说:“妹,吃这个。” 牛银花愣愣地下意识咀嚼被塞入口中的食物——伴随着她的咀嚼动作,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变得越来越亮,那简简单单因为吃到了好吃的而变得惊喜万分的傻逼脸不禁让白术开始忧虑刚才她是不是也表现得那么傻逼…… 就因为一个荷包蛋。 白术觉得自己真的是历史上最悲催的穿越女。 穿越之中生活水平直线下降就算了,还他妈一点儿缓冲都没有直接就跌破了下限。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