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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大步缱风地往内廷方向去,迎面却与才从三层汉白玉阶梯下来的楚昂对上。

    这会儿四周旷冷,只有父子二人寂寞地立在场院上。楚昂脸上的孤冷还未褪去,侧目看过来,楚邹就忍不住唤了他一声:“父皇。”

    天生是一双洞透深远的瞳眸,总像是隔开人群坚毅凝思,叫人看了莫名心疼。楚昂看着这个自小绕膝宠惯的儿子,又想起他当年捧着一碗荔枝来找自己的一幕。小瓷碗装不下几颗,一边看自己吃,一边眼巴巴盯着碗,生怕被自己吃完。

    ——问他:“邹儿可知为君者何为最重?”

    ——答的也不离那一口吃:“民为最重。君如荔枝船,民为蜜汁汤,汤可覆船,亦可载船。”

    ……

    那年岁已久远,稚子的回声却宛若犹在耳畔。他看着他,心中眷怜又起。楚昂停下来等候:“看完书了?”

    “嗯。”楚邹点点头,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小顺子不在,身后老太监哈腰弓背地随着,父子二人一路静悄悄走路。

    楚邹随在楚昂的身旁,空旷的保和殿下冷风飕飕拂面,楚邹鼻息些微困难,俊美的小脸蛋略显苍白。楚昂不动声色地睇见,眼前便又想起三年多年那个匍席请罪的幼童,烈烈骄阳,磅礴大雨,他不知他其实就坐在正殿的龙座上听。是下了多大的狠意,才做到不动声色地对他置若罔闻。

    后宫之中,刀光血影,杀人不见刃,楚昂要楚邹领会孤寡之上的自己,并全身心独独仰瞻,这一步就势必叫他尝够苦头。

    但鸿沟便是这样拉成了。

    从前父子相处也是无声,但那安静却是内心充满的,互相意会的,不似此刻这样的空。

    那时才刚登基,批阅奏折尚显吃力,时而费神蹙眉。四岁的楚邹便一个人站在他桌边默默,忽而翻翻书页,忽而垫脚去看他写字。楚昂斜睨他一眼,他就嘟着小腮帮子看他,他便又忍不住扯唇一笑……没有多余女人的深宫,只有父子二人相伴若挚友。

    前方有地砖塌陷,被直殿监的太监用木栏围了一个小圈。楚邹绕过父皇身旁,少年的手指触碰到楚昂的指腹,骨头是劲秀的,温暖而干燥。

    楚昂差一点就把他牵住,一瞬却意识到他已长大,再不似从前那个只及腿际的小儿。心中想要弥补,怎生末了却只是怜恤道:“伤好了吗?”

    说的是上回从柿子树摔下来的那次,楚邹点头:“好了。”

    楚昂睇着他酷似自己的脸容:“也是,能看书证明脑袋还没摔笨。”微弯起冷长的凤目,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圣济殿的书都快要被你翻烂了,朕的几本典藏也瞒不住你眼睛。”

    那掌心暖暖,带着长期执笔着墨的薄茧,话语既出,意即他这几年从未对他断过关注。楚邹窥见父皇目中的怜爱与靠近,心中却不知名儿的觉出酸楚,只是腼腆地扯唇一笑。

    楚昂知那鸿沟一时跨越不过,但既是肯向自己投诚,他便觉得那件事可以过去了。

    其实他面对儿子也是有些陈年旧岁的不好意思,因着自己曾背着他的母亲,当年曾与旁的女子生出了旁它。

    眼看走到乾清门前,楚昂便道:“今日便从这里进去吧。”

    楚邹站在内左门外望了望,那门的意义却于他不同。烈日、乌云、阵雨、绝望、指责、抛弃与自弃又席卷上心头,他便摇摇头,做一副泰然的表情道:“不了,儿臣即刻还得去练箭。”

    “练箭?可是宋都指挥使教予你的么?”楚昂问。

    楚邹应:“是。宋教习身手甚好,擒拿舞刀与射箭都叫人佩服。”

    东平侯府宋家在楚昂为亲王时多年一直韬光养晦,四年前楚昂雨夜进宫领旨时,又是宋岩在东华门内亲自备了暖轿,又因宋家与老宁王府是亲家,老宁王府老王妃又是楚昂母后的长姐。这层层关系,是让楚昂欣慰的。

    他便语带双关道:“你喜欢倒是好的。近些时日再权衡下其余的教习与世子,来日总须得给你配个伴读与辅臣。”

    辅臣,帝王之家除却皇帝,就只有东宫配得三师辅臣,这话中的暗示再明白不过。而楚昂并不忌讳,只M.DxSZXeD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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