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圣上低声道:“……也罢……朕让太医去南薰馆给你看看……” 一只修长的手,再度垂至温蘅身边,要扶她起身,温蘅仓皇避开,自个儿匆匆起身,垂着头道:“陛下九五至尊,臣妇受不起陛下相扶……” 圣上听了这话,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慢慢将手负在身后,静静地望着她道:“……这一夜,朕很累,心也很乱,朕知道,你也是……回去好好休息,好好……想想……” 他不再多言,转身走了出去,温蘅望着圣上离去的背影,心如乱麻,几是失魂落魄地穿衣拢发,匆匆离了此处。 她回到南薰馆没多久,一名姓郑的太医后脚就到了,望闻问切后,道她因落水受凉、微感风寒,需吃上两碗祛寒药,以防风寒加重、发起烧来。 春纤随郑太医去取药,碧筠端了早膳过来,恭声道:“夫人受惊,一夜未眠,快进些粥点,早些歇息吧。” 温蘅望着桌上冒着热气的慧仁米粥,以及金丝烧麦、千层蒸糕等热乎早点,岂是她刚回馆的这一会儿,能备得出来的……她看向总是那般沉静少言的碧筠,回想她之前有一次,一改平日性情,连华阳大长公主也敢硬呛,似是心有底气、毫无畏惧,心中越想越乱,隐隐头疼了起来。 这时,又有小宫女来报,道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素葭姑姑来了。 温蘅勉强镇定了心绪,让碧筠请她进来。 素葭步入室内,见楚国夫人依桌而坐,湿发垂拢,身上一袭藕荷色干净新衣,瞧着似刚沐浴过,但面色毫无沐浴后该有的红润光泽,反而十分苍白,眉头微蹙,眼角低垂,整个人似正被重重心事压着,郁结难解。 素葭担心楚国夫人未能在圣上面前洗清嫌疑,如此,皇后娘娘也将受累,她提着心问:“皇后娘娘遣奴婢来问一声,陛下召夫人至御殿,都问了些什么?夫人又都是怎么回的?” 温蘅也晓得这其中利害关系,明白皇后派人来问的意思,打起精神道:“我如实说了昨夜之事,陛下说,信我无谋害贵妃之心……” 素葭暗暗松了口气,再说了几句请夫人好生歇息等语,离去复命。 室内,碧筠见夫人迟迟不用早膳,轻声提醒道:“夫人,再不用膳,就快凉了……” 温蘅一想到御殿之事,便一口也吃不下,她心乱如麻,推开膳碗,走至内间榻边,想要睡上一会儿,可躺在榻上许久,圣上抱她的情景,一直在她脑中不停闪现,令她回回刚有睡意,就猝然惊醒,如此在榻上辗转折腾良久,半会儿也没睡着,反而头疼更重了些。 春纤终于煎了药回来,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候,她在回来的路上听说圣上赐了大量金玉之物安慰冯贵妃,还命人将冯贵妃的母亲、姐姐等接入紫宸宫、陪伴照顾冯贵妃,此外,圣上还有御令下达,道贵妃失女一事与楚国夫人无关,宫中上下,不许再议。 春纤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由此安稳地落回了腹中,回来高高兴兴地将这消息告诉了小姐,但小姐却并没有放松下来,只是一口口地抿着苦药,眉眼间的郁色,也如腾起的酸楚药雾,长久凝聚不散,像是心中也盈满无限酸楚。 短短一夜,宫中就出了这样大的变故,阖宫上下,人心各异,冯贵妃的娘家人,一大早就被快马加鞭接入了宫中,冯贵妃一见母亲姐姐,泪盈于睫、掩面痛泣,冯夫人忙安慰心爱的小女儿,道她独占帝宠、又如此年轻,再有孩子也是早晚的事,待女儿情绪稍稍平稳后,又遣退诸侍,低声问道:“……楚国夫人是皇后娘娘的弟妹……这‘意外’……是否会与椒房殿有关?” 冯贵妃只是垂泪不语。 不久,圣上御令传来,道贵妃落水一事,非楚国夫人故意为之,宫中上下,不许妄议,冯贵妃自侍女口中听到此事后,怔愣出神片刻,唇角微颤,弧度近乎淡淡的嘲讽,刚止住的眼泪,又如泉涌。 冯夫人看得心疼不已,将女儿搂在怀中,柔声抚慰,劝着劝着,自己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披香殿中愁云惨雾,冯夫人母女相依垂泪,而椒房殿中的母女二人,心境完全不同。 皇后先听了素葭的回话,后又得知圣上御令后,心中终于安定下来,楚国夫人洗清嫌疑,即是她洗清嫌疑,她回想昨夜在披香殿中所见惨状,暗悔自己竟曾有那么一瞬想过是否要对冯贵妃腹中孩子下手,幸而没有,皇后松了口气,见一旁母亲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您在想什么?” “……没什么”,华阳大长公主道,“只是一夜未睡,有些困倦。” 皇后忙道:“那女儿让人收拾偏殿,请母亲歇息……” 华阳大长公主却摇了摇头,“罢了,我还是回去吧,你弟弟又不在,侯府离不得人。” 皇后想弟妹也是惊魂一夜,此时怕是已经睡下了,也没让人通知她来送母亲,只是一边扶着母亲出殿,一边替弟妹说话道:“弟妹平白无故遭了此难,不仅自己差点遇险,还险些背上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