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风一走,院中更显清寂。顾琢斋跪在霜白的月影下,感受不到什么痛彻心扉的情绪,反倒只是觉得空洞。 此时此刻,什么都不再有意义,什么都不再有所谓。他是院子里一株无知无识的树,是铺在地上的青砖,是檐角随风轻响的铜铃。 他已然万劫不复。 “喵!” 一声凄厉悲切的猫叫从院中一角传来,顾琢斋悚然一惊,循声望去,还没看得真切,便已被南煌扑倒在地。 “顾琢斋!”南煌双眼噙泪,双爪摁着顾琢斋脖颈,恨声质问。 顾琢斋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制服自己的黑色大猫是南煌,立时松开了手。 “你杀了我吧。”他淡淡地说。 南煌的怒气陡然被顾琢斋点燃,他当真以为自己不敢杀他吗?! 他手下略一用力,尖利的爪子便刺破了顾琢斋的皮肤。殷红的鲜血从伤口涓涓流出,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湿润凉意,顾琢斋的眼神像将熄的火苗亮了一瞬,随即勾唇释然笑了。 “前后脚走上奈何桥,说不定还能追上她。”他暗自想着,却不知道草木成精的妖灵是灵气凝聚,死了便是散于天地,根本不会如人一般轮回转世。 南煌恨恨低鸣,爪子摁在顾琢斋脖间,心里虽然存了杀意,爪子却一直留了几分力,没能狠心下手。 顾琢斋疲倦地闭上眼睛,任由南煌决断,反正生死于他已经无差。 一阵风过,吹得顾琢斋随手悬在腰间的小金铃发出了一声空灵的轻响。 颈间的压力陡轻,顾琢斋惊讶睁眼,见南煌从自己身上跳到了地下,不觉愕然。 南煌离开他半丈远,眼神怀疑地绕着他打转,喉间不住发出低低的呜鸣。这是猫感觉到威胁时的反应,顾琢斋不明所以地立在原地,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是韩风去而复返了,还是自己身上有让他害怕地东西?顾琢斋胡乱猜疑着,不妨南煌忽然高啸着像自己又扑了过来。 南煌一爪从他腰间略过,轻盈跃落在地,头也不回地向前疾跑而去。 “南煌!” 腰间传来阵尖锐的剧痛,顾琢斋捂住腰上的伤口,高声唤住南煌,强撑着向他追去。南煌停下脚步,回转过身看向疼得脸面煞白的顾琢斋,嘴里衔着清和送给他的小金铃。 南煌这一爪子挠得入肌数寸,顾琢斋蹒跚着走了几步,到底支撑不住,脚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鲜血从顾琢斋修长的指间淅沥淌出,染透了他半面衣襟,他感觉自己因为失血过多眼前一阵阵发黑,连晃了几下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气弱问道:“你不是要杀我么?怎么又不杀了?” 南煌不言语,也不离开,只是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顾琢斋勉强维持着一线清明,追问道:“你要这金铃做什么……” 南煌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沉默片刻后,南煌调转回头,一步一步缓缓离去。 “南煌!”顾琢斋拼尽全力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不知怎的,他觉得南煌好像带走了他最后的一点牵绊,叫他心里酸涩不已。 南煌恍若未闻地往外走,顾琢斋全身发冷地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南煌轻巧一跃跳上围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他见顾琢斋仍在看着自己,犹疑片刻,冷冷说道:“白婉宁是她救回来的,司天监的人是我杀的。” 他这话犹如一记重锤敲得顾琢斋脑袋嗡得一声响,他不可置信地撑起胳膊,震惊地说不出话。 “顾琢斋,她早已不欠你什么了。” 南煌说罢,果断地跃下了围墙。 “南煌……南煌!”顾琢斋不知哪儿来的力量,不管不顾地挣扎着起身,想要追过去问个清楚,无奈走了没几步,就力竭倒地,再也动弹不得。 她早已不欠你什么了。顾琢斋朦胧想着南煌这句话,无力地陷入了昏迷。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