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仍是不敢定心,甫一下值便径自赶回府中书房。 甚至没来得及等候崔恪一同归家。 待崔恪回府之时,辛盈袖已独自在书房伏案许久。 她正凝神翻阅的,是她父亲当年留下的札记。 辛盈袖的父亲最初不过一乡野药郎,可穷乡僻壤难通城曲,贫家急病之时往往束手无策,只能痛苦等死。 辛父不甘望着乡里苦难如此,采药卖药之时也同人学习,靠着半屋子残书破卷,不断摸索。 最终竟也做了半辈子的野路子郎中。 甚而后来还在当地有了不小的名气。 他将自己毕生所学所践,俱都留存在了这本厚厚的札记之中。 淮州水灾之时,他是为了护住这本札记才会被吞没于滔天浪头。 “袖袖,可是出了什么事,你今日怎的未等我同归?” 崔恪话音有些喘,语气中亦不免焦急。 辛盈袖正聚精会神研读父亲当年为乡野妊妇保胎的土方,头也未抬: “娘娘的身子有些虚,小皇子近来情况算不得太好。” “所以我想再试着找找,有没有更好的方子给她。” 崔恪崔慎同谢韫三人本就是一同长大,故而辛盈袖并未有所隐瞒。 她今日甚至还在心中积了些怒意。 谢韫的体虚之症不是一日两日了,可前几日的御医明知此症,竟也不明陈,只按着最保守的保胎方子用药。 他们无功亦无过,可是于谢韫却是有害。 辛盈袖此番点破,便算是将这事揽到了自己头上。 若小皇子当真有何闪失,那些苟且度日的御医或许只是被罚个俸,落一声平庸之名。 她却是要实打实地承受帝后之怒。 但医者良心,辛盈袖并不后悔。 可她此刻将一片赤诚心意都扑在救人医书上,便也错过了崔恪眼中一闪而过的悔痛之色。 崔恪主掌刑狱司讼,向来见惯堂下罪犯的恸哭悔恨。 却不知有一日,他也会怀着一份不敢道人的罪恶,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只能独自受下满腔摧剖心肝的痛意。 仿佛是报应,亦或是罪有应得。 天亦不怜。 作者有话说: 副cp在我设定之初就是追妻火葬场(土狗本质复现 第36章 生了 只有他们二人的书房被烛火笼入一片安静, 可崔恪一向寡言,此景倒好似不足为奇。 辛盈袖眼眸扑闪,又抬头问道: “母亲要递帖子入宫, 两个孩子随行,大哥亦要陪同。你呢, 要不要将你的名字一并加上去?” 崔夫人身为谢韫的姨母, 英国公府亦位同谢韫的娘家。前日宫中才放出皇后怀喜的消息,于情于理,崔家都应当亲自入宫拜贺。 崔恪干脆拒绝:“最近寺中积案甚多,我便不去了。” 他眉间浮现出一点冷漠的讥诮。 当年被崔夫人瞧不上眼的孤女,如今却要她带着阖家人俯首跪拜于谢韫脚下, 不知母亲心中作何感想? 时移世易, 想必这等对着谢韫屈膝的日子不会太好受。 他一向不耐烦这些人情上的迎来送往,辛盈袖并未多想, 复又埋头医书中。 却听崔恪柔了话音:“袖袖, 不要太过操劳,尽力而为便好。” 灯火下的女子垂眸一笑, 这一刻风致似极了另一张面孔: “我们便是娘娘的娘家人, 我既为亲人又为臣子, 自然要尽心尽力的。” 崔恪动了动唇, 似乎想说些什么, 却终究凝在沉沉目色中。 令人难辨他此刻的情绪。 良久,他只是如过往的每一日一般,上前倾身吻了妻子的额面, 话音喃喃: “那也不必如此, 袖袖, 你才是最重要的。” 辛盈袖受着他的吻, 并未深思。 只信手勾开自己腮边碎发,将手中札记又翻过一页,复又提笔在一旁做下眉注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