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娘一拍桌案,厉声道:“这当口,哪还当得哭,快快托了四邻去找,要是真个陷进山中,别说小八,青壮也没命。” 许氏整个人如坠寒渊,脚一软差点摔倒,阿萁眼疾手快忙一把搀住她。施老娘吩咐施进叫了施常去找里正纠集人手去山里各处找找,又叫他们去亲戚家也打听打听,是不是避在那了。 阿萁让阿叶照顾许氏,与施老娘道:“我去江家托江伯父也搭把手,再叫姐夫那跟着留意。” 施老娘一拍腿,道:“倒把阿煦给忘了,他进山砍柴,山道也是熟的,你快去。”转头看阿豆立在一边咬着唇皱着眉,也不知想什么,招招手,道,“豆娘,你跟小八吵的时候活似结了几世的仇,好的时候比咕啾个没完,你知他的脾性,也去找找,是不是藏在哪个墙缝地沟里。” 阿豆扭扭捏捏不肯去,半天才挪一小步,道:“可是嬢嬢,万一小八回来,又要挨打。” 施老娘怒道:“做了这等事,难道不该打,换了我,吊起来抽。你要是学了他的样儿,看我揭不揭你皮,别说你偷跑出去,你不跑我都半夜趁你熟睡将你扔山沟里。” 阿豆倒吸一口凉气,慌不迭地跑出去找施小八了。 陈氏在屋中听了这事,跟着干焦急,黄氏昨日已回了家,陈氏跟前没个说话的人,自己在那胡思乱想,越想越是害怕,唤了阿叶,让她也去外头打听打听,可有把人找回来。 阿叶无奈,里正知了这事后,敲锣喊了村中青壮,集了两伙人去山里找,只是,照旧一无所获。亲戚那也找了个遍,也是不见人影。人没找到,倒把施常的岳家给惊动了,他丈母娘一听丢了小外孙,一蹦三尺高,一路跑到施大家,对着施贵的娘子破口大骂。 许氏泪都快流干了,施常夫妇灰着头土着脸,连着施贵都躲一边不吭声气。 这般又过三日,里正那边也松散下来,集的两伙人只剩二三闲汉,连着施大家都死了心,小八郎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江大还特地去集镇上问了自己的那帮酒肉伙计,近日可有眼生的小童流落在街上,乞丐头儿也是摇头,道不曾见过生面孔。 阿萁得知后谢过江大,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往日她也嫌小八郎爱闹事,眼下寻他不见,倒又生怜意。阿豆看自己阿姊坐那发呆,凑到她身边,一本正经道:“阿姊,我看小八怕是没了。” 阿萁看着妹妹,问:“豆娘怎说这话。” 阿豆一挺肚子,道:“他本来就是怕挨打才躲起来的,躲个一两日,他出来最多被打断一条腿,一,现在再出来,肋骨都要打断。我要是小八,就算没被大虫吃了,摔断脖子死了,也不敢回来。” 阿萁摸着阿豆的脑袋没有接话,只是又叹一口气。 他们姊妹却不知,遍寻不见的施小八趁着她家无人时,偷偷从窗口溜进了陈氏的屋子。陈氏正为他悬心,见着他差点尖叫出声,看着是又惊又喜。 谁知,施小八正儿八经地跪在地上,对着陈氏嗑了三个头,道:“婶娘,我是回不得家了,我要走了。” 陈氏目瞪口呆,施小八在外躲藏,全身没一个干净处,头发纠结如乱草,他本就瘦,眼下更是瘦,脸上只一对圆而大的眼睛,阴阴的,深深的,看得人心里发慌。陈氏却似看不到这些,拉了施小八,苦口婆心地劝起他来。 施小八幽幽地道:“婶娘,我爹娘定会活活打死我的,婶娘,我不想被打死。” 陈氏再多的言语化为乌有,施小八累得村人寻了好几日,这般回去,以施常夫妇的性子怕是真要活活将他打死。她泣道:“你还有嬢嬢呢,你只好生认个错,哪有爹娘真个打死儿子的。” 施小八道:“婶娘,嬢嬢老了,护不住我了。婶娘要是可怜我,就别声张,这世上,只婶娘对我好,我要走也要看婶娘一眼,婶娘比我娘还像我娘。” 陈氏的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你能去得哪,你才多大?” 施小八道:“做个乞儿讨食,也比打死强。” 陈氏本就拙于口舌,一急,越发理不出话,只死死揪着施小八。施小八一个用力挣脱开,扑向窗口,他是一心要走的,他视这里如一深窟,一代一代生,一代一代死,一代一代化成泥,好似从生就注定要死在这,烂在这,往左往右都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的地洞,无有出路,抬起头,方见一寸天空,他想爬出去,爬出去他才能活。 陈氏焦急,她柔软的心肠一塌糊涂,一时理智全失,挣着起身将自己赔嫁过来的一锭银塞给了施小八,抹泪道:“你你……你……” 施小八怔了怔,也抹了把泪,唤道:“婶娘,下辈子你做我娘。” 他的那个婶字喊得极轻,听在陈氏耳里,便是一声娘。 第93章 一去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