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不愿认父,顾蕴之却要认子,午夜梦回往昔历历在目,这是王绛拼死为自己生下的儿子,这是顾家的血脉,怎忍他流落在外。 康信气恼不已,拿鞭子将一个犯错的下人抽得全身鲜血淋漓、奄奄一息。顾蕴之闻讯而来,愤怒康信的暴戾,喝止后拂袖而去。康信见他生气,怕将起来,又追过来认错哭闹,见顾蕴之还是冷着脸不愿与她讲和,只得又退一步,道:“我知阿郎心里不痛快,那将大郎接回来便是,我也是为母的,还容不下他吗?” 顾蕴之不知该如何与康信说理,闭眸道:“县主,人命非同草芥,你难道不能善待一二?” 康信啼笑皆非:“阿郎,你为个贱婢与我生气?她险些折了我的指甲,看,我手上丹蔻都还没染好呢。” 顾蕴之心里蕴着一捧火,被死灰一层一层掩着,内里一片灼烫,外面一片冰凉,五脏好似化灰,却不知该如何宣泄。 康信笑嘻嘻地挽住他的手臂,撒娇道:“阿郎,说到底还是大郎的事,我这就遣人将他接回来,我们一家人安生度日可好?” “县主……” 康信笑道:“天下再没我这般疼惜阿郎的。”她背着手,攥紧拳头折断了指甲,“阿郎,你那个妾一并接回来如何?我知道你还念着姐姐,她是姐姐身边人,本就要将她给阿郎的,不过因为当年生了变故,来不及纳她罢了。阿郎,我们将她接回来,也将大郎接回来,我们一家人岂不是齐整了?” 顾蕴之苍白俊秀的脸上有着令人心魄俱疼的悲凉,他道:“县主,阿阮已嫁为人妻,她有夫有子,过得美满,你不要打搅他们。” 康信不知怎得又高兴起来,投入顾蕴之怀里:“那,我只接大郎回来,阿郎的身边,以后都只我一人可好?” 顾蕴之敛眸,康信性喜奢华,最好华服金饰,发髻上插满簪钗,热闹华美,她生得也美,眉目浓丽,可她又是这般张狂无礼暴戾……偏偏又在他面前做尽小女儿情态。顾蕴之良久才拥住她,木然道:“好,只你一人,但你再不许随意打杀人命。” 康信欣喜若狂,整张脸迸发出无边的喜悦,胡乱应道:“我可是认真的,你可不许违誓。” 顾蕴之心头大恸,嗓间一甜,又硬生生将它咽回去:“不会,我再不违誓。” 他欺过一人,不愿再负一人。 康信得了顾蕴之的承诺,想着给他一个惊喜,收起嫌弃,带着恶仆气焰高扬要将江泯接回来,她只当江泯喜从天降定然感恩戴德,谁知江泯一脸茫然,然后道:“贵人误会了,我自有爹娘,哪里是什么顾蕴之之子。” 康信傻了眼,沉下脸:“你敢欺哄我。”一指闻声出来的江娘子,“你说,他是谁之子?” 江娘子镇定自若:“阿泯是我与夫郎亲子。” 康信气得跳脚:“胡说,他明明是阿郎的儿子,你敢霸占人子?” 江大粗声道:“那日县主也在,我娘子是如何说得?顾家小郎君早产体弱,先天不足,哪里挨得过流逃,已不幸早夭。” 康信咬牙,大怒:“胡言乱语,你们夫妻生得亲子,倒像阿郎七成,我是傻子不成?” 江娘子面不改色:“县主,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我家二郎许是我怀他时心中念着我家娘子,才有与娘子有些许相像。” 康信再蠢也不会信这样的话,只江家咬死不认,她也不得其法,怒气冲冲地带着一众恶仆裹挟着怒火走了。 顾蕴之不及生康信自作主张,就得知江泯不愿认父,又悲又痛,无力摆摆手,道:“县主,我自去带他回来。” 康信怒道:“父要子死子撞墙,哪有父求子的。” 顾蕴之惨笑:“他从未知道另有生父,一时不愿相认也是情理之中,我岂奢求别的。” 康信不敢拦他,江娘子也无意阻江泯,父子见面相顾无言,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长一少似熟悉又陌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儿子长成了一个小小少年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生身父亲仍在世上安好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