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寒,承嘉殿的浴间就在寝殿前面,用帐幔、屏风相隔,李玄崧将薛妍穗抱上床,她抓着缎被盖上,闭上眼就睡。 李玄崧轻笑,拿起床边案上的衣衫穿,中衣一上身,背上刺痛,他褪下衣衫,尽力扭头看,见右腋侧三道血道子,先前热水熏蒸,觉不出疼,现在一看,其中一道渗出了血。 床上的睡颜安静乖巧,皇帝舔了舔下唇,暗暗记下这笔账,迅速穿好衣衫。走出承嘉殿,他才记起来今日来的目的,薛成事涉谋反,容不得了,但薛成毕竟是她的父亲,他处置了薛成,在世人眼里,她就是罪臣之女。他自然不在乎,却怕她受不住,想要提前安抚一番,反而忘了。 罢了,明日再说吧。 第二日早朝,监察御史商直出列,“臣弹劾尚书令薛成十罪……” 监察御史负责监察百官、巡视州县,权责极大,但官阶只有八品,区区一个八品监察御史竟敢在朝会上弹劾百官之首的尚书令,而御座之上的帝王神色莫测。 众臣惊心动魄。 消息传到后宫,无数双眼睛看向了承嘉殿,等着看笑话。 “真的?”薛妍穗听到消息,猛然起身。 梳头宫女猝不及防,拽掉了几根头发,脸色发白,“娘娘,您别急,或许是传错了。” 薛妍穗笑了起来,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喘,那毕竟是娘娘的母家,一损俱损,娘娘是不是气急了? 宫里宫外有这种想法的人极多,甚至犹如困兽的薛成,都生起了一丝念头,他要见一见那孽女。 第51章 与处置褚国舅、彭王等人的雷厉风行不同,皇帝没有即刻下旨将薛成下狱,而是命大理寺、刑部同审,监察御史商直弹劾的十罪,一一审理。薛成既是先帝遗诏的辅政大臣,又是百官之首的尚书令,权倾朝野多年,党羽众多,虽被皇帝拔除了一些,但暗中依附与他的臣子依然很多。 眼明心亮的朝臣看得清局势,皇帝要将薛成及其党羽连根拔起,齐国公薛成完矣。 薛成手段毒辣,驭下极严,构陷大将军许淮谋反一事,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指使。但是,监察御史商直弹劾他的十条罪,每一条的审理,都牵连出不少与他有瓜葛的官吏,从这些人嘴里撬出的消息,大理寺卿张兴和刑部尚书贺仿都变了脸色。 “接着查,查到底。”皇帝批示。 大理寺、刑部忙得四脚朝天,困守薛府的薛成,日日夜夜备受煎熬,皇帝太狠了,钝刀子割肉,他快要被逼疯了。可西北大捷,许淮未反,薛成没有兵马,他只能成为皇帝刀下的鱼肉。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等死才是最可怕的,薛成夜夜惊梦,多日的惊悸失眠,让他的身子骨迅速的苍老衰败,脾气也变得古怪易怒。而面对死亡的勇气在一日日的惊惧下消散,胜者为王败者寇,可他不想死。原先的那一丝念想,一日日膨胀,被他当做了救命的绳索,他要见薛妍穗,这个他憎恶的女儿,此时是他最后的希望。 “想办法给她传信。”薛成拄着拐杖咳嗽不停。 崔氏眼里布满红血丝,她原以为自己生来好命,望族嫡女,嫁的夫君是她亲自选的才貌双全的檀郎,风华正茂之际位极人臣,夫荣妻贵,儿女双全,她的人生如锦绣璀璨。可这一切都在薛妍穗那个贱婢打断阿骏手脚那日毁了,崔氏恨极了薛妍穗,怎么肯求她? “那贱婢心如蛇蝎,咱们府的祸事都是她带来的,你要求她,失心疯了吗?”崔氏面目狰狞。 薛成被她劈头咒骂,面子挂不住,抡起拐杖重重敲地,“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刻薄泼蛮,简直是个撒泼的村媪。” 崔氏原本丰腴的身子暴瘦,脸颊凹陷,颧骨突出,头发灰白掺杂,像是枯干的稻草,薛成看一眼心生厌恶,不愿再看第二眼。 这般毫不掩饰的嫌恶刺痛了崔氏,“你竟骂我是村媪?薛成,你有没有心肝?我下嫁与你时,你还是个寒门子。村媪,你是不是想起那贱婢的生母了?” 崔氏红着眼哭喊,“我就是死,那贱婢也休想我求她。” “胡搅蛮缠。”薛成捂着胸口痛苦的喘息,“出去。” 崔氏不敢置信的看他,咬着牙跑了出去。 “生母?”薛成浑浊的双眼透出一丝光亮,他想到了让薛妍穗来见他的办法。 这些天,皇帝步步紧逼,他快成了丧家之犬,可薛妍穗在宫里并未受到牵连,看来皇帝对她是有几分真心的宠爱。可这几分真心能延续多久,后宫争斗的惨烈未必比前朝少,薛妍穗身为嫔妃,能依仗的只有母家,薛成迅速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