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最深处的力量被唤醒了,再度,主宰了一切,操控所有。 就在无数灵魂惊恐的呐喊声中,降下毁灭和重启。 可就在那一瞬间,转动的巨轮之上,骤然浮现出一道深邃的裂隙。 难以寸进。 不论统治者们再如何奋力推动,都无法重启的巨轮,再前进哪怕一份…… 就仿佛有不自量力的小石子,跳进了精密而反复的机枢之间,挡在了齿轮的前面。 ——卡住了! …… …… 五分钟之前,低层区,药店之外响起了哀鸣呼唤和兴奋的呐喊。 “救命啊,救命!” 在窗户前面的栅栏之外,有染血的面孔靠近了,绝望的拍打着栏杆,嘶哑呼唤,只可惜,屋子里的两位老人只是平静的低头喝着茶。 甚至没有抬头再看一眼。 彼此谈话。 直到追逐者的脚步声渐进,那一张哀求的面孔才渐渐浮现狰狞,恶毒的看了一眼屋里的两个人,转身狂奔而去。 “抓住他!杀了那个狗东西!” “他跑不远!” 隐约的呼喊声传来,伴随着隐隐的爆炸声响。 而屋内,炉火旁边的郭守缺缓缓的端起烧开的水壶,给自己再倒了一杯,调笑道:“求救者明明都已经站在门口了,可是神父却无动于衷,甚至懒得去看一眼……这难道是圣典中所教授的道理么?” 主教依旧翻着手里的报纸,只是抬起眼睛撇了一眼怪笑的老头儿,似有所指:“无非是兽类罢了,又有什么可看的?” “喔?” 郭守缺咧嘴,“不愧是圣殿骑士团的大主教,对我这种外道不假辞色也便罢了,能够看在同舟共济的份儿上不予追究已经是天大的慈悲了吧? 难道你就如此厌恶堕落么,主教阁下?” “……” 翻报纸的声音微微停止了一瞬。 主教终于抬起头,扶正了鼻梁上那一副遍布划痕的眼镜,向着他看过来,忽然问:“谁又能说自己不曾堕落过呢,郭先生?” “……”郭守缺微微哑然。 “我厌恶他们,因为曾经的我同他们一样,看到他们,就如同看到曾经愚昧的我自己——” 苍老的主教将报纸合上了,正色说道:“曾经,我的老师对我说,总有一日,我会成为更好的人,到时候就能够平等的看待这一切。 可现在,这么多年的过去了,我依旧厌恶他们,是因为我知道,我心里有一部分,是和他们相同的。 或许,是我终究难成大器吧?即便是经过了如此多年的践行和思考,一旦想到,我有可能会沦落为如此丑恶的模样,我的心中油然而生的愤恨和憎恶便无法停止。 这同是否堕落无关。” 他说:“只是因为我自己而已。” 未曾想到,这位素来以严苛和正直闻名的大主教,会如此直白的袒露胸怀。就连郭守缺一时间都有些惊讶,甚至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难道信者的心中也有野兽存在么?” “谁的心里都有,信与不信,都一样。”主教说,“所以,才需要秩序,需要道德,需要教训和鞭挞,以此,划分出人和野兽之间的界限。” 郭守缺沉默的听着,仿佛明白了什么,摇头,难以认同:“如此苛刻的认知,时时刻刻的挣扎,难道不会觉得痛苦么?” “或许会痛苦,但这一份痛苦无可避免,这才是人之所以能够成为人的前提。不,说不定,这一份痛苦,就是生而为人所要付出的代价呢? 如果有朝一日,忘记了痛苦和教条,还自以为畅快和欢欣的话,恐怕就已经不知不觉沦为了兽类了吧……” 主教伸手,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放在了桌子上。 啪! 一声轻响,从室内响起。 就在他的脸上,一道细碎蜿蜒的裂缝缓缓延伸,紧接着,又是一条,就像是心中的虫子爬出来一样,如此丑陋。 主教最后,叹息了一声:“我要走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