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 文旌朝他们两人摆了摆手,亲自上前,把箱子一一打开,只见里面密密匝匝堆积着瓶瓶罐罐,字画鼎炉,一眼看过去,确实没点鲜亮颜色,连瓷瓶都是发暗的青釉。 任遥没抱希望地看了一眼,视线突然定住了。 身边兄长的眼力和见识远胜于她,已撒腿奔上前,蹲在箱子边,视线发愣:“定窑大肚瓶,紫金雕壶,墨砚……”他把字画展开,瞠目道:“柳岩胜的真迹。” 文旌旁的不认得,柳岩胜是如雷贯耳,他是前朝丹青圣手,听说还给魏文帝画过画像,因其善工笔,画作经年不得成,故而所留于世极少,往往千金不得求。 他将头凑过去,一脸纳罕,这要不是赵煦给他的,都得怀疑是否是真的。 任瑾察觉到文旌的惊讶,回头:“这是你的东西啊,你不知道?” 文旌收回视线,开始回忆数月前他是如何拥有这几个装满了宝贝的箱子。 那时勤王之军入京,忠义的老臣们将赵煦迎进了宣室殿,一扣三请,只道逆王将天下搅得大乱,而北边北狄又虎视眈眈,国不可一日无君,恳请雁北王早日登基。 赵煦假模假样地推辞了一番,才不得不在老臣们的盛情之下应了。 老臣们退下后,赵煦几乎一刻也等不及,忙让人开库房。 处理善后完毕,匆匆赶来的文旌就是在库房里找到了赵煦。 内侍们都在库房外站着,大门紧闭,道:陛下不准他们伺候。 文旌推开库房门,独自进去,绕了好几道弯,终于找到了赵煦。 他挽着袖子,蹲在地上,粗气喘得吭哧吭哧,手脚麻利地把一件件珍玩古藏往箱子里堆,见文旌进来,擦了一把汗,招呼他:“快快快,都是些值钱的好宝贝,装箱子里你拿回去哈。” 文旌垂眸睨了他一眼,站着没动,看着赵煦那大汗淋漓、装箱倒柜的模样儿,有点嫌弃…… 他们是勤王义军,是为了天下安定才率军平乱,匡卫帝都的。 他赵煦是天家血脉,是先帝皇子,是即将登位扫平乱世的新君,不是占山为王的土匪,攻下一个山头就知道忙不迭抢金子,抢银子,抢宝贝…… 这在回长安的路上文旌就不知道提点过赵煦多少回了。 他们是野路子召集起来的军队,自然没有军饷一说,可日常得维持,只能在回京的路上顺道平几个山头,收缴些土匪窝里的金银细软。 文旌是读书人,向来清风高洁惯了,不屑于沾染铜臭。 那些细碎的活儿他向来不沾,都交给属下去办,可很快他就发现,排兵布阵打仗时赵煦这厮就会躲在他身后,一旦对方被攻克,他即刻就像吸满了精气的小鬼儿,精神百倍地蹿出来,领着人生龙活虎地往土匪窝子里钻,边钻边喊:“拆房子!拆墙!一个铜子儿都不能留下,全搬上!” 文旌心想,这要是他父皇天上有灵,看见自己的皇子成了这幅德行,得气得出来扇他…… 别人这副样子文旌还能忍,但赵煦身为雁北王,身为他们这支队伍的灵魂人物,得保持他雍容高贵的体面,得高竖他皇子的威风,他得是心怀天下、悲悯苍生的模样,不能跟个黑吃黑的土匪似得,瞅见土匪窝里有头老母猪就为自己有肉吃了高兴得嗷嗷叫。 因此文旌揪着机会,很是语重心长地跟赵煦谈了一次话。 “殿下,咱们是勤王之师,是怀着匡扶乱世、平定山河的宏愿的,您……”他说到一半,被赵煦塞了只大鸡腿。 这鸡是刚从土匪窝子的笼子里逮出来,抹了蜜烤,烤得油滋滋,香喷喷,赵煦占了一只鸡腿,特意把另一只留给文旌。 “吃吃,边吃边说。” 文旌把鸡腿从嘴里拿开,看了看吃得满嘴是油、直喘粗气的赵煦,叹了口气,把说到一半的话儿收回来,把鸡腿塞了他手里,好声好气道:“你吃吧,都给你。” 好好的皇子沦落成这样儿,也怪可怜的。 事情到这里还没什么,而后面的事才让文旌知道,这一时心软,导致错失了把赵煦引回正路的大好时机,导致他在歪路上越走越远,远到他都不忍直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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