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的荣华功名太远,他们切实拥有的,唯有眼前的友情。 可是沙场容不下。 沙场只需要见生死,独独不看人心,从来不会慈悲相待。 那么多人都死了,都出于各种心绪埋骨沙场,只他还活着。 在旁人眼里,到了如日中天的地位。 而他憎恶这一切。 日复一日,他由厌恶战事转为彻骨的疲惫。 很多时候,尤其战事大捷、敌军伤亡惨重的时候,他只有满心悲凉。 因为那时已明白,所有亲身上阵参与战事的人,不论敌我,都是身不由己。 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他所经历的一切,敌国将士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 作孽的是各自的君王——有人给了别人进犯的可乘之机,有人欲求不满挑起战事。 那时他的心里,很多时候没有家国。 顾不上。 看到因为战事流落街头的难民、欢天喜地庆贺战捷的百姓,才会意识到自己及麾下将士的付出很值得。 可离开这样的情形,还是要再一次重复那些最不愿面对的生离死别。 没有完美的战事。 没有一方惨败一方毫无伤亡的战事。 慢慢的,他不愿意再与任何人走近——没有情分的人,失去了也难受,但难过的时间会短一些。 慢慢的,成了出了名寡言少语的人——太多的话,他觉得根本没必要说出口,说了就多余。 慢慢的,觉得没有人是无辜的,也没有人罪大恶极——迟早都要死,时限不同而已。 慢慢的,认定人来这尘世纯属多余——有生必有死,越活越累越孤独绝望,失去的始终比得到的多。既然如此,不出生不经历最好。 慢慢的,一颗心由鲜活、悲怆转为麻木、冷硬、残酷。 每一次亲自率军上阵杀敌之前,都做好了命丧在敌人刀枪之下的准备——战事结束前足足三年,他都随身携带着一封写给至亲的遗书。 那段岁月,他不孝,他不会再时常思念母亲,不会再时常想起手足。 那段岁月,他把每一日当成最后一日来过。 那段岁月,最不能接受的事,是朝廷有官员委屈将士,只要发生这种事,便会全力回击:谁让他的将士吃不好,他就让谁落得沿街乞讨;谁让他的将士穿不暖,他就让谁成为路边冻死骨。 很极端。 他抬起一手,在昏暗的光线中凝眸,“我这双手,已非杀人如麻可言;我做过的太多决定,致使无数人丧命——敌国的、自己麾下的将士。有的时候,特别憎恨自己,尤其是眼睁睁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丧命、伤残却无能为力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