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 袁醍醐突然回想起库尔麦一个边境碎叶人,居然能说一口地道的洛下正音,不同寻常的现象果然背后都有自己的理由。 “没想到波斯食肆的登徒子,竟然是鸿胪寺的官吏。” 鸿胪寺官吏皆通诸蕃语言,处理胡人事务,颇具语言天赋。 连上都长安和东都洛阳的氏族之人都要专门请学士教授洛下正音,以免高门子弟间交流有家乡俚语从而被人轻视。 “听闻牙侩老白头也来自碎叶城?” 袁醍醐还是很聪慧的,很快就找出了库尔麦和老白头的关联之处。 反应很快嘛。 崔湃承认自己也正是利用了他们的关联,“远离家乡在长安城中生活的乡亲总是亲厚些,所以请了库尔麦出面沟通。” 袁醍醐又问起库尔麦和老白头奇怪的袖中询价方法,对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从来都是充满了好奇心。 崔湃看了她一眼,明亮的杏眼里光彩熠熠。 “你想知道袖中询价?” 小姑娘家家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 崔湃抿了一下嘴角,从大氅中伸出双手,极有耐心地边比划给她看,边解释。 “此法简单好用,把手伸进袖口里捏,一个手指是一,以此类推,一巴掌是五,握住拳头伸出拇指、小指是六,食指、中指一捏是七,八叉是八,食指弯勾是九,拳头则是十。”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番邦互市交易的规矩的?” 而且还这么详细。 袁醍醐环抱双膝,撑着下巴,对崔湃口中远离自己生活的趣闻,听得津津有味。 “难道是为了买马?中郎将也喜爱收藏名驹吗?” 收藏名驹? 崔湃莞尔,“不是喜爱。” 否认了?袁醍醐不解,牧马场上瞧他马术卓越,必然是爱马之人呀。 崔湃将目光投向车窗外远方积雪的山脉,连绵万里的道道山脉尽头,就是大唐遥远而漫长的边境线。 “不是喜爱,是深爱。” ———— 崔湃面色一敛,慎重道:“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 战乱不断的土地上,强国的军事霸权与小国的俯首称臣,都是以马的实力为分野。 “居于艰苦环境里的游牧民族,人人都能骑射,个个都能作战,流动性极强,其部落本身就是一个军事组织。这对以步兵为主的历代中原政权形成了巨大的军事优势,看看秦汉尽受北方匈奴骚扰。” 崔湃的脊背挺得笔直,言语中满是坚定。 眉眼冷峻,面容俊朗,连下颚线都似刀削的线条,干脆果决,绝不拖泥带水的气质。 未着甲胄,可袁醍醐却觉得此刻眼前的男人英姿威武。 “我唐以马上取天下,成就万国来朝。” 崔湃的目光落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长安通往西域的道路不仅是丝绸交易之路,也是马匹的贸易之路。与吐谷浑在赤岭开辟马市、突厥马为大唐建功立业、渤海国良驹进入长安。引进良马,改良唐土军马品质,最终都是为了提升军马的战斗力。” 高门子弟身上织工精细的翻领缺袴袍,穿在崔湃身上倒穿出了纵马横刀、驰骋塞外的味道。 崔湃的眼眸中是铁甲将士守疆卫土的坚毅。 他不仅是清河崔氏的子弟,他还是鲜衣怒马的好儿郎,胸有丘壑,装的是大唐万里的山河。 袁醍醐彻底理解了崔湃对名驹深藏的大爱,一番大道,讲的人很平静,听得人却热血沸腾。 小炭炉上的铜壶噗噗的响。 茶汤已沸,还未饮下,袁醍醐的心里已然滚烫。 她撑着下巴看了很久,久到崔湃与其对望,她都没有收回凝视的目光。 崔湃一脸坦然的任由其打量,同时也在细品袁醍醐毫无预警的沉迷。 碳炉铜壶散着缭绕水汽。 奉茶的女侍处在诡异的静默中,低着头不敢看,尴尬地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觉得咳嗽不是,不咳嗽提醒一下也不是,内心很矛盾。 袁醍醐的眼中没有一点做作和不自然,里面全是单纯的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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