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醍醐想起幼年时男孩偷窥她和母亲的小心翼翼,想起每次争吵时男孩的倔强,如今都化解在眉宇间,仅剩下平和。 十六年过去了,那些让人不敢面对的伤痛,深埋在汝南袁氏每个人心中的误解,终于消散。 世间事唯有情字,难分对错,最难了断。 袁醍醐想起桑吉看向崔湃的眼神,情深并不比她少一分。 如果,她是说如果是桑吉先与他相遇,还会不会有自己的位子? 如果她不是汝南袁氏的女儿,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袁醍醐面临人生中第一次自我怀疑,她为他做过什么?她有什么是可以让他长久地喜欢她的? 她突然变得惴惴不安,对于崔湃给她的爱,患得患失。 因为得到过,更害怕失去。 她想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替代的唯一。 ———— 汝南袁氏的仆从都能感受到这一家人和睦的变化,只有袁醍醐似乎有些许心不在焉。不论是独处时的发呆,还是共餐时的出神,似乎对什么事情都兴致缺缺。 袁训本来想关心关心女儿,被一眼明了的谢梵境拦下,她说:“有些坎,终究要靠她自己迈过去。” 夏熟作物子粒逐渐饱满,日渐成熟。 小满过了便到了芒种,离五月节已经一月有余。 阿水替他家九郎送来的小笺都被汝南袁氏贵女打回,他抬起袖口擦着额头的冷汗,又不知道回家该如何面对他家九郎的质问。 袁氏贵女自凤栖原百戏归家后,一直称病不出,他家九郎寻了公务借口上门拜访,贵女也避而不见,只得遣他来传信。 往日都好好的,这月余,贵女看了小笺,却只是将他打发掉,不留只言片语。 连阿水都感受到强烈的疏远,他简单的脑子实在想不通原来浓情蜜意的两个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面对从宫城内回到金吾卫官署的崔湃,阿水苦着脸摇头。 意料之中,崔湃蹙眉,只问道:“她看起来如何?” 阿水想了想袁醍醐见他时的动作,“行动已无大碍。” 一口饮尽清茶降降火气,崔湃揉着眉心吩咐阿水将等候的僚属们请到内侧院议事。 僚属进门落座,逐一禀报城内近期事项,崔湃听完并安排了工作,本想休息一下,又不得不应付前来拜访的各部同僚。 因为凤栖原处置骚乱有功,圣人褒奖不已,登门拜访崔湃的官吏们前脚才走,后脚就跟了进来。 他手上还有婆罗门和鸿胪寺的大案,协调的部门甚多,不想敷衍也要敷衍几句,笼络关系。 待各部官吏含笑离去,阿水端着茶水入内,眼见他家九郎沉稳端坐在案几后,正在翻阅案牍。 一阵风过。 扬起一朵娇艳欲滴的安石榴花翩然飘落于案牍之上。 崔湃微怔,侧目望向院中盛开一树的红艳花朵,耀眼夺目。 就在不久前,就在院中安石榴树下,他和她还腻在一起分食她亲手包的角黍。 到底怎么了? 崔湃一掌拍在案几上,案牍滑落一地。 他家九郎表面上不痛不痒,克制的很好,原来早已气急攻心,阿水真的很担心。 ———— 袁醍醐手腕和脚踝的淤肿已经消去,只是时不时还有些隐隐的酸疼,高文珺时常到袁家来看望自己的小伙伴,陪她解闷。 询问袁醍醐病情时听到她如是说,高文珺默默记下,隔日再来时便推荐了一家位于南城宣平坊的医馆。 地方也很好找,就在法云尼寺不远处。 “专治跌打损伤,针灸颇有奇效,用艾绒等药物放置在穴位上温熨,借灸火的温和热力,通过经络的传导,起到温通气血,扶正祛邪的治疗功效。” 袁醍醐一听觉得高文珺此话可信,她向来做事毛手毛脚,跌打损伤于她而言实在是家常便饭,即刻便欣然同意随她前往这间宣平坊的小医馆。 换了入夏绢制的衫和单袴,在女侍的搀扶下,袁醍醐缓步登上犊车,跟着高文珺一道出门寻医。 犊车出了胜业坊一路南行,东市之后再过了一个坊便是目的地宣平坊。 入了宣平坊坊门,绕了几条街,犊车行在街面,坊中食铺制作胡饼的芝麻香阵阵传来,萦绕鼻间,提醒着街面来往的行人朝食已过许久。 袁醍醐忍不住撩开窗帘望向车边骑马的高文珺。 “医馆还没到吗?” 高文珺尴尬一笑,袁醍醐心道她怕不是迷路了,这要何年何月才能找到。 她对高文珺说:“我饿了,先吃几个胡饼垫垫肚子。” 高文珺让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