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间,铺天盖地的狂喜涌上心头,仿佛一生的苦痛都在此刻得到最温柔的安抚,刀剉切肤的痛苦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罗云瑾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生怕不小心戳破眼前的美梦。 随即他反应过来,这不是梦。 也不是他心底那一点卑微的绮念成真。 罗云瑾彻底清醒过来,浑身伤口抽痛,疼得他几乎背过气去,忍不住低声咳嗽。 金兰听见咳嗽声,抬起头,神情犹豫,叫起小满后也不敢靠近床边,小心翼翼的,仿佛在害怕什么。 罗云瑾闭了闭眼睛,嗓音暗哑:“圆圆,你不要怕我,好不好?” 金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头看着自己的睡鞋,这睡鞋是宫女给她做的,鞋尖微微翘起,绣了一对展翅的彩凤,烛火下金银绣线和镶嵌的宝石熠熠生光。 “罗统领没有吓着我……”她轻声说,顿了一会儿,接着道,“我已经和罗统领说得很清楚了……罗统领还是唤我殿下吧。” 她只是觉得既然一切都过去了,不应该再和罗云瑾有什么瓜葛。 罗云瑾浑身一震,抬起脸,看着金兰,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了许久后,他忽然伸手攥住金兰的手腕。 金兰瞪大眸子,轻轻挣了挣。 罗云瑾紧紧地捏着她,眸光炽热,自嘲地道:“有什么好怕的?殿下,我是个阉人,做不了什么。” 殿下两个字一字一字喊出,齿关叩响,又冷又硬。 金兰愣了一下,眉头紧蹙,叹口气,“罗统领何必说这样的话。” 他性子倨傲,不该这么自轻自贱。 罗云瑾抓着金兰,面色紧绷,眸中隐隐升起一丝清冷的寒芒,凄怆、愤恨、痛苦、不甘、仇怨一一闪过。 “如果那天在西苑见到你的时候,直接带走你就好了……”他嘴角翘起,笑得冰冷凄惶,“圆圆,我不该犹豫……我应该带走你……” 她什么都不知道,假如他偷偷带走她,朱瑄一辈子都不会发现。他可以告诉她他们的过去,他会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她想要什么,他都能捧到她跟前,讨她欢心。 然后呢,让青春年少的她陪伴在他这个身体残缺的人身边? 他永远给不了她夫妻间的欢愉。 结果还是一样的。 纵使心有不甘,纵使满腔怨愤,纵使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放开她的手,站在廊柱之后,看着她凤冠霞帔,和一身华贵礼服的朱瑄并肩走进张灯结彩的东宫内殿。 她怕他也好,厌恶他也罢,有什么关系? 他早就知道结局,可他还是会因为她的疏离和恐惧而失控。 少年落魄时遇见最好的她,当时不曾在意,谁知道最后会一生刻骨铭心? 他认了。 罗云瑾神情忽悲忽喜,怔忪良久,低笑了几声,仿佛梦醒一般,松开了手。 金兰赶紧收回手,轻轻揉了揉手腕,暗暗松口气,她差点就准备出声叫扫墨进来了。 罗云瑾靠回床栏上,望着头顶承尘,轻声道:“圆圆,我口干。” 他忽然发疯,忽然正常,简直像是在故意耍弄自己,金兰很想对他翻一个白眼,忍了忍,拿起茶盅,站起身,又倒了一盅参汤,放在床沿边。 还没放下,罗云瑾的手伸了过来,从她手里拿走茶盅。 金兰离他远远的,坐回圆凳上,提醒罗云瑾:“天快亮了,罗统领想让我给五哥带什么话?” 罗云瑾握着茶盅,没有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