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指挥使离去的背影,哆嗦着站了起来,苍老的脸上神情愤怒、屈辱,怒火翻涌而上,她眼前一黑,栽倒在脚踏上。 宫人们惊叫出声,七手八脚冲上去,扶着周太后躺回榻上。 …… 武英殿。 群臣集议,嘉平帝不必参加,只需等群臣商讨出结果直接递送奏疏给他就行,但是这一次他自知理亏,心知必须先把事情压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能亲自出席。 几重帘幕低垂,嘉平帝靠坐在帘后里间宝榻上,外间分设座椅,内阁、六部、翰林院、五府、詹事府等高阶官员悉数到场。 谢太傅也被请到此处,他进入内殿以后,整理了一下衣冠,朝着嘉平帝的方向下拜。 嘉平帝气恼不已,没有出声。 皇太子朱瑄身着常服,坐在上首,主持集议。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都察院都遭到弹劾,几人不好开口,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谢太傅。 元辅郑茂、次辅徐甫几人对视一眼,暗暗摇头,嘉平帝和周太后的反应无疑证实谢太傅奏疏中所说全是实情,现在事情已经传开,闹得沸沸扬扬,难堵天下悠悠之口,他们倒是有心替嘉平帝隐瞒此事,可惜已经迟了! 事到如今,只能想办法把罪责推到其他人身上,然后由“不知情”的嘉平帝惩治敢于欺上瞒下的凶犯,这样既能安抚人心,也能让皇家脸面上好看一点。 至于周太后会怎么想,大臣们并不在乎。 内阁阁老们心照不宣,几个眼神交汇间已经达成默契。 朝廷集议和朝会不同,朝会上官员们可以据理力争,唇枪舌剑,集议的目的主要是商量出一个章程,最后争执不下时,直接投票决定结果,众人没必要互相攻讦,最主要的是尽量保全自己的利益。 一双手掀开帘幕,罗云瑾从里间走了出来。 谢太傅看到他,脸上神情恍惚了一下。 他看都没看谢太傅一眼,走到朱瑄身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朱瑄颔首,示意礼官。 罗云瑾退回帘幕后。 殿前礼官唱喏,宣布集议开始。 先从薛景的案子说起。 锦衣卫办事麻利,已经将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封存的案卷找了出来,送到武英殿。 几位阁老明知供词物证没什么问题,还是装模作样地浏览了一遍。 谢太傅准备充分,道:“薛景是被诬陷的,刑部、大理寺尸位素餐,残害忠良,臣有人证物证!” 朱瑄抬了抬手。 宫人应是,转出屏风,领着一个头戴小帽的男人走进内殿。 男人举止畏缩,进了内殿以后,砰的一声重重跪在金砖地上,不敢抬头。 谢太傅道:“此人是薛景生前的亲随,薛景死前,他一直随侍左右,他知道薛景死得冤枉,逃到云南,隐姓埋名多年,才能苟活到如今。” 朱瑄问刑部官员:“你们认不认得他?” 内官让男人抬起脸,当年负责薛景案子的刑部官员全都被叫了过来,他们上前几步,仔细辨认男人,退回原位,恭敬地道:“他确实是薛景的长随,当年我们曾经审问过他,他一问三不知。” 谢太傅问男人:“圣上在此,你无需惧怕,说,你当年为什么要逃走?” 长随不懂规矩,胡乱朝殿中身着华服的重臣们磕头,道:“小的伺候大官人多年,大官人两袖清风,绝不会做收受贿赂之事!何况还是和太监同流合污?!大官人不屑和太监为伍,又怎么会和太监一起索贿?大官人死后,小的想起大官人之前好像拿到一张什么图,之后就忧心忡忡,茶饭不思,不久就出事了,小的觉得事有蹊跷,找到那张图,本来想求大官人的世交好友给看看,好替大官人伸冤,可是后来伺候大官人的长随一个接一个死于非命,小的心中害怕,不敢声张,逃去了云南……” 他说完,抹了抹眼睛,“圣上英明,我家大官人爱民如子,当地百姓都夸大官人,他真的是个好官啊!大官人子息单薄,只留下一个孙少爷,孙少爷自小聪明伶俐,获罪后流落到教坊司,没多久就病逝了……” 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声音传入帘幕后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