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 他就只有画像。 他收藏了好多好多爹爹的画像,在他的燕寝里。 有一个画技一流的宫廷画师,叫孙玉宁,他们都说,他画的人像栩栩如生,笔下的先皇陛下最得神韵,楚翊就逼着他,把那幅藏在悬珍阁的丹青遗像夺了过来,收藏在自己睡觉的地方—— 这样,就不再害怕天上会打雷了。 他知道,母后很不容易,对自己期望很高,他不敢对母后说,自己还那么胆小,连打雷都会害怕,他更怕母后知道以后,震怒之下撕毁了他的珍藏。 楚翊,就是这样没出息。 可再没出息的小孩儿,如今也知道了,爹爹不能乱认,他只有一个。 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他接受。 姜月见的心像被黑夜里一只看不见的无形巨大的触手攫住,一收拢,痛得血肉模糊,她沉甸甸的目光,不敢再去看楚翊的眼睛。 这些年,她望子成龙,对他寄予的厚望,对楚翊来说,是这么大的伤害…… 她此刻,想弯腰,将儿子一把抱入怀里,怜惜地亲一亲。 可她没有那么做。 没有来得及。 有人替她那样做了。 沉浸在自己的怆然里的陛下,压根没注意周遭的气流涌动,人便被纳入了羽翼之下,楚珩抱他根本不需费任何力,便将他轻轻托了起来。 陛下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沾了粒粒水珠,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想说什么?”楚珩挑了一边长眉。 陛下擦掉没出息的泪珠:“你真的是我——” 他用力挤了挤,才憋出两字:“爹爹?” 楚珩摸他脑袋:“是的。” 楚翊的眼眶湿热着,小手掐着男人臂上硬邦邦的肌肉,纠结无比地嘟囔:“你得证明。” 他真的和画像里,一点都不一样,楚翊不相信。 说不定,他们还在沆瀣一气骗他。 可如果,连这种事都要骗他的话,他们就真的太过分了! 证明?楚珩思来想去,望向自己的爱妻。 姜月见表示束手无策。 楚珩把自己的脸毁得干干净净的,连她这个枕边人,都雾里看花了老久,更别说楚翊,他两三岁时便没见过他阿父了,那时的记忆早就烟消云散。 两个人都不说话,看起来眉目传情,分明就是在商议对策,打算怎么继续骗他。 “你证明不了……” 楚翊心一沉。果然。 他扁了扁小嘴,失望地垂下了脸蛋。 “朕就知道。” 楚珩一时之间,倒的确没想到好办法,他发现证明自己身份,比证明自己是苏探微还要困难,毕竟手头一件物证也不存在。 倒是有一点,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茫然的太后。 罢了,他叹了口气。 “英儿。” 楚珩亲手把自己送上了绝路。为了儿子,两肋插刀也罢。 他慈爱一笑,手掌揉揉他脸蛋:“你两岁时,嬷嬷带你到阿父这里来玩儿,你晚上闹觉,不安生,我就把你放在了御案上亲自看着,结果你趴在奏折上边尿了一滩——” 有这事? 陛下突然脸色激红。 不,这一定是假的。再说,再说谁能证明? 但楚珩话未说完,证据在后边。 亲眼目睹了一切的武帝陛下,自然十分震怒,当场便拎起儿子的裤腰,教他趴在桌上,朝他的屁股抽了几记。 结果没控制好力度,加上儿子又踢又嚷的,他猝不及防松了手,楚翊一头撞在了灯台上。 哗啦一片灯油浇落下来,饶是楚珩眼疾手快,也收势不及,楚翊右前臂上,被灯油溅了一滴,烫伤了。 小婴孩肌肤娇嫩,那伤势很是明显。 楚珩和皇后闹冷战,但是眼睁睁看着儿子伤了,心头还是惴惴难安,生怕她得知,于是胡乱自己处理了,也没教太医来看看。幸得楚翊乖乖的,上了药之后一声不吭,回去大抵也没闹过,所以他母后至今不知道。 楚翊呆呆地伸出了手,一脸不信。他把描龙的黄袍袖角往上捋起,之后,便果不其然,在捋到一半时,他居然真的看见了,连自己都不曾留意到的一块,已经痕迹极浅淡的烫伤疤。 “……”楚翊迷茫又惊喜,“真的有!” 陛下这回应该是信了。 但楚珩觉得身旁的气流却似更冷了。 这口气,根本没松下来,他心虚地背过了身,避开姜月见视线。 姜月见皮笑肉不笑的,低低地道:“我后悔了。楚珩,你就是这么带孩子的?” 作者有话说: 正文进入尾声啦么么各位宝子们~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