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还能模糊视物的最后一刻,阿澜看见他放下长弓,抬手发出进攻的指令,全然不受她的死亡的影响。 冷风呼啸、铁蹄铮铮,声音杂乱极了,渐渐那些声音都越来越远,阿澜彻底失去了意识。 那个人啊,他将她如珠似宝地珍视保护了那么多年,如今他亲手摔碎了她。 …… 阿澜以为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但是她却又睁开了眼睛。 呆呆地看着帐顶,好一会儿,她才转动脑袋,看向旁边。 身体仿佛是木头做的一样,僵硬极了,她都能听到骨骼摩擦发出的声音。 意识渐渐苏醒,她看清这是一个简陋并且窄小的房间,床帐是用粗布做的,还有些陈旧,地上没有铺地板,是凹凸不平的泥土地。 忽然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女人嗓门很大,男人声音轻一些,很温和。 阿澜艰难地坐起来,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撑着床小心地下了地。 双脚软得像面条一样,落到地上后根本撑不住。 就要摔倒的时候,忽然有人推开了木门,瞧见里面的情形,他飞快地闪身过来,及时地扶住了她,语气有些惊喜,“阿澜,你醒了?” 阿澜脑袋晕了一瞬,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就见面前的人戴着个面具,束起的长发雪花一样白。 这人给她的感觉有些熟悉,阿澜呆愣了好一会儿,声音微弱地问:“你是……温遇?” 对方沉默了一下,然后笑起来,说:“是我。” 他将她又扶回床上去,说:“你身体还虚弱,再养两天才能下地。” “可是温遇,”阿澜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头发……怎么了?” 太久没说话了,身体又虚弱,她说话的语调都有些不正常。 看出温遇的异常,她又仔细观察,发现不只头发,他身形也消瘦了很多。 温遇轻描淡写道:“吃错了东西,找了大夫看,说是没见过的奇毒,没法子解,就这样了。不过好歹保住了命,头发白了也没什么。” 他看向阿澜,“还是,阿澜不喜欢我这样子?” 阿澜轻轻摇头,垂首道:“不喜欢,找到医术厉害的大夫,看看有没有人能帮你解毒吧,这样不好看。” 温遇掩下眼底的情绪,笑了一下,说:“好。” 阿澜沉默了一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 她还记得当时利箭穿透身体的疼痛,还记得皇叔挥兵进攻,马蹄或许要从她身体上踏过去。 可是现在她竟然没死,还和温遇待在一起。 “你救了我吗?”她问温遇。 温遇点头承认,对于怎么救的她却不愿意多说,只道:“这里是一个无人发现的小村庄,在朝廷那里没有记录,不管离京城还是兰陵城都很远,若不是误打误撞,没有人能找到这里来。” 他缓和下声音,跟阿澜说:“村里人都性格淳朴善良,你受伤之后我不好照顾你,请了隔壁的赵大娘帮忙,她很热心,天天都在盼望你能醒来,若是知道你醒了,肯定会很高兴。” “刚才外面和你说话那个吗?” “你听到了?就是她,她送了一些鸡蛋过来,说是等你醒了给你补身体。” 阿澜沉默下来,半晌说:“赵大娘真是个好人。” 一个过往素未谋面、毫无交集的陌生人,都这样的关心她,可是她的丈夫、她的皇叔,她最为信任的两个人,却这样对她。 仰头控制住汹涌的泪意,她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温遇说:“一个多月了。” 阿澜惊愕。 她喃喃道:“睡了这么久吗?” 忽然她伸手,摸了摸受伤的地方,发现已经没有感觉了。 她神色怔怔,又问道:“你也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吗?那你的前程、你的家人怎么办呢?” 温遇没有说,她就能猜想到,躲到这地方来,躲的是谁呢?无非就是洛长天,还有皇叔。 温遇是洛长天的臣子,他的整个家族都还在京城,他这样做,有想过后果吗? “没事。”温遇淡淡地说。 可是怎么会没事,想到都是为了她,阿澜心里顿时无比的愧疚。 “你做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温遇知道她的心思,是想让他回去,觉得还有求得洛长天原谅的可能,但他一句话打破了她的幻想:“当时那样的情况,我要将你带出来,自然是所有人都看见了。” 阿澜再次沉默。 温遇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不是在温家长大的,和温家人除了那点血脉牵连,也没有什么情谊了,在殿下那里,我和温家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他不会混为一谈。” 他又从其他角度安慰了几句,阿澜心里总算好受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