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这份底气,全赖王导创下的根基。而能在南地扎根,最终压过侨姓士族,与他最初的耐心和隐忍分不开。” “阿姊是想让郎君仿效汉高祖?” 南康公主颔首,轻声道:“瓜儿曾言,他想结束这个乱世。” 没有兵祸,没有战火。 华夏山河一统,百姓安居乐业,再不会流离失所。 那样的世界,她很想亲眼看一看。纵然要抛弃晋室,被史书唾骂,她也要助儿子一臂之力。 “结束乱世?”李夫人喃喃道,笑容逐渐隐去,神情变得复杂。 “对。”南康公主合上双眼,不再出言。 车内良久无声,倏尔响起两声鸟鸣。 鹁鸽被放到一边,李夫人倾身靠近,袖摆擦过桌角,纤指落在南康公主的前臂,沿着祥云的纹路缓缓滑下。 “阿姊的愿望定能达成。”李夫人垂下长睫,笑容愈发明艳,“郎君定能问鼎中原,结束百年战乱。” 南康公主睁开双眼,笑道:“说是容易,做起来却难。待安顿下来,我会书信几位从兄和从侄,看看晋室内是否还有聪明人。” 只要长着脑袋,就该晓得建康是一滩浑水,不该轻易搀和进去。想在权臣和士族争权时保住自身,必要寻到有力同盟。 不然的话,就会像武陵王司马晞一样,成为两方势力争斗的牺牲品。纵然保住性命,后半生却要在战战兢兢中度过,更会背上“不义”之名。 “阿姊想要联合诸侯王?” “并非一定要联合。”南康公主笑道,“只要他们聪明些,不要和瓜儿为敌。他日朝中发难,瓜儿就能少许多掣肘。” 最直接的效果,褚太后和司马昱无法借宗室施压。有诸侯王站在桓容一边,舆论不会一面倒,“乱臣贼子”四个字亦能从史书上划去。 李夫人点点头,回手推开车窗,微凉的秋风吹入,瞬间卷起鬓边的乌丝。 “阿姊,你瞧。” 天边出现一片火云,辽阔的大地似被映红。 “明日必是好天气。” 车厢内的情形,桓容并不知晓。 为尽快抵达盱眙,队伍日夜兼程,过城镇不停。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坐在车内,眺望沿途经过的城镇和村落,虽未靠近细看,仍是惊讶连连。 自桓容赴任幽州,政令一条接一条颁布,治下百姓均得实惠。 州治所大量招收流民,奖励开荒,并以盱眙为中心大兴土木,实行以工换粮,成效十分显著。 州内饥民日益减少,布满荒草的农田被重新开垦,大片种上粟米稻麦。破败的城池被重新修建,陆续安排下官员。经过一番休整,虽不及昔日繁荣,却也有了店铺开张、商旅往来。 值得一提的是,幽州的吴姓陆续投向桓容,成为治理地方的中坚力量。 荒凉的村落逐渐有了人气,每逢傍晚,家家户户升起炊烟,更有老人坐在院前,笑看童子们玩耍打闹。 路过一处村落,队伍停下休整。 州兵往村落寻水,许久未能返还。 桓容觉得奇怪,以为生出变故,不想远处突起一阵嘈杂人声,取水的州兵归来,身后还跟着二十余名百姓。 “怎么回事?” 桓容面露诧异,南康公主和李夫人推开车窗,表情同样带着不解。 “敢问可是桓使君当面?” 一名老者越众而出,须发花白,满面沟壑。面容苍老仿如古稀,腰背依旧挺直,手上提着几只野物,目测有三四十斤。 桓容看向老者,见对方手无寸铁,貌似并无恶意,示意许超和典魁不必紧张,上前半步道:“某乃幽州刺使桓容。敢问老人家如何称呼?” “果然是桓使君!” 老人放下野物,俯身就拜。跟在他身后的汉子随之下拜,高呼“见过桓使君”。 桓容吓了一跳。 这并不是第一次,可他依旧不习惯。连忙上前扶起老者,触及老者的手臂,当下“咦”了一声。这硬邦邦的,全是腱子肉! “老人家快起来。” 老者坚持不起,朗声道:“桓使君不知,我等自北来,之前家小被氐贼所掳,不得已投身氐贼帐下。幸得使君遣人往北,我等才能救出家小,脱离胡寇之手。” 听到这番话,桓容面露恍然。 眼前这些人都是从长安附近“买”来。看情形,并非没有抗争之力,九成还建有坞堡,只是不慎被氐人攻破,家小被掳,才被迫成为氐人贵族的奴仆。 表明身份之后,老者再次感谢桓容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