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竟然说:“那你就爬上楼到门前听动静。” 罗平安屈辱道:“老子可不是看门狗!” 但他还是去了。他趴在那道防盗门前,时刻提防里面传来哭声惨叫,他觉得这根本就是磨洋工,也担心门被推开,或是有邻居路过,结果必然都是自己被当成可疑分子扭送派出所。 这般仗义而为究其原因是——他觉得杨剪挺可怜,非常,可怜。杨剪主动找他帮忙,这种千古奇事真实地发生了。以前领着他们一大帮人从西城溜达到东城随心所欲吃喝玩乐泡妞的自在人,被人骑在腰上也能反杀回去把找事的胳膊拧断牙齿打掉一半的疯家伙,怎么跑到海淀上了大学就慢慢变了?等大学毕业,整个人已经死气沉沉。到底是遭了什么罪呢?可见太有文化也不是什么好事。 而现在杨剪居然比他想的还要落魄——会忧心一个人到这种变态的地步却没法儿打去一个电话,给出的理由是,家里没座机,手机打不通,可能坏了吧。 也没法儿过来亲自看看,理由是,见面很危险。 罗平安也这么问过:“你当真惹上什么人了?这几年您老人家成天跟个学雷锋好青年似的到底能犯什么事儿啊?” 杨剪没有否认。 罗平安又问:“听你原来那意思是……有人追杀你?知道你俩有关系,你要是端不住,他们就有可能对他连坐?这他妈是什么港片儿剧情!” 杨剪说:“差不多。” 罗平安一下就来了气:“说是谁吧,咱兄弟那么多,虽然是你把我们抛弃了——但到现在也没谁不愿意叫你声哥!揍死他丫的大不了进去待几年!” 杨剪却笑了:“打不过啊。” 罗平安呛住了,他开始冲着手机听筒破口大骂,骂杨剪是个怂包,懦夫,拳脚软了现在脑子也不太正常,杨剪也不气;罗平安继续骂,往更深了挖苦,说他当了乘龙快婿还想心里白月光不倒,就等哪天把人哄回去勾搭,说他骗了小孩儿现在又去骗姑娘,两头好都想占着婚礼还一个弟兄都不请怕不是嫌他们上不了档次给他丢人,说他这种白眼狼迟早得栽跟头,无情无义之类的词都用上了,杨剪居然还不来气。 他只回了一句:“没想哄回来。” 照以前他绝对会沿信号把罗平安揪到跟前揍到他改口求饶为止,罗平安叨叨了这么多,也正是盼着他这么做。 因为在罗平安看来,这么做了就是活过来了,这么做了,他就还是杨剪了。 但杨剪现在连句多余的辩解都没有。 话说回来,这短短几天,李白过得还真不可谓是不丰富。他去了超市、公园、医院,回东方美发干了几天活儿,居然也没被赶出去,他还见了朋友,在双榆树一家叫做“哈根达斯”的冰激凌店里,至于对方,按罗平安的话来说,是个“坐豪车的小娘炮”。 杨剪一听就知道是谁,而李白又是收到谁的通知,千里迢迢地杀回了北京,他心里也早就有数——那天试完婚纱,他找来宾客名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是他之前疏忽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李老板的老朋友当然不能不请,而在老朋友身边的偏偏是灯灯,灯灯偏偏看见,偏偏还告诉了李白。 是命运吗。 杨剪觉得可笑,随它是什么。和他作对的东西一向不止一个。 也不错,至少还有人陪李白说说话,挖挖冰激凌球。有这么一个人的感觉是好的。 十一说来就来,假期第二天,罗平安在电话里通知:李白的金鱼死了。 上午十点多,李白抱着一只盆大的球形鱼缸下楼,蹲在一棵核桃树下面,把它埋了,鱼缸倒空了水,丢进垃圾桶。 之后就再没出门。 下午两点左右,一只黄背白爪的大野猫刨开那个新填的土坑,又把鱼叼走了。 杨剪说,你把坑再平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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