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的地步。 五点半邮局就关门了,此刻此刻,电话里那“统共五个大箱子”,全都寄存在超市门口的拖板车上。 “四川省——凉山州——雷波县——青岗中学,杨剪老师收,”小老板逐字念道,拿腔拿调地拗着普通话,“刚才我搬,每个箱子都沉得我妈妈都不认识,装的到底是啥子哦!” “不知道啊。”杨剪在箱前蹲下,抬起左手。 小老板心领神会地塞进一把剪子。 “以前也没人给我寄过东西,”杨剪笑了笑,照着封口处划了一刀,把胶带撕得滋啦响,“最近生意怎么样?” “哎呀,就那个样子嘛。”小老板显然不想讨论此话题,兴致勃勃地弯腰扶膝,在他身侧眯缝着眼瞧。 杨剪也没再客气找话,一言不发地划起了胶带。 第一箱最沉,装的全是作业本,几种规格都备齐了,少说也得有几百来册。 第二箱被盒装中华铅笔和零碎文具塞满。 第三箱最大,打开一看,足球两个,篮球两个,打气筒一支,还有四副红双喜拍子,两盒乒乓球。 第四箱就更匪夷所思了,装苹果用的那种大纸箱子,愣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大多是诸如板蓝根创可贴碘伏之类的常用药品,挤在角落里的那一小堆,是女孩用的痛经贴和卫生巾。 “捐得可贴心哦,”小老板像理货似的拿起一包,看了看,“是啥子帮扶项目,那些女娃儿有福了!” 杨剪没接腔,眉毛微微蹙起,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箱子外的确没有除去寄送标示之外的字样,至于箱子里面,那些物件之间也没能翻出写有只言片语的卡片。 谁捐的?究竟是捐的吗?给学生申请的补助被一层层官儿给筛下来,拿到手里都要等到猴年马月,公益组织的捐助要是走流程…… 反正民间助学项目那么多,也做了那么久,杨剪作为一线教师,还是第一次收到实物。 他打开第五只箱子。 这箱子最轻,也最小,划开来看,里面塞了厚厚的海绵,像是怕把里面的东西颠坏了,这是其他四只都没有的待遇。 再把海绵翻开,就着超市门里透出的那点灯光,杨剪看到一行字:wutheris。 呼啸山庄。 他大学时常读的。 白色花体字,印在油画少女如云的发髻上,是当年买不起的英文原版。杨剪吸了口气,把它拿起来,只见下面压着的也都是书籍,有阿西莫夫的科幻、东野圭吾的推理、爱因斯坦讲谈世界观的充满寂寞的自传…… 书页崭新,书脊平整,然而每一本对于杨剪而言都是旧的。多么不巧,八本书,每本他都看过,甚至熟读。 巧也是在这里。 虽然大部分被冠以“畅销”的名号,但那本让杨剪着迷过整整一个学期的《悉达多》总不至于位列其中吧?当时图书馆里只有那么一本,并且新得就像没被翻过,德国作家写的,被译成英文,杨剪觉得那翻译差劲极了,甚至因此萌生过选修德语自己找原版动手的念头。 现在,中译版居然都出来了,又会是怎样的呢。 无需翻开纸页,往事就滚滚冲来。而杨剪心中忽然安定万分,他已经能够基本确定,这最小的一箱与学生无关,单纯是给他的。 是给自己的。 他又在书边的泡沫纸里找到一个小茶叶盒,再打开看,依然不见任何字迹,五盒金嗓子和两瓶维生素b12躺在里面,安静地相互挤着,卡在一块。 “哦哟,”小老板激动得搓起手掌,“杨老师,这个维生素有啥用哦,补脑?” 他好像十分期待。 却听杨剪道:“治贫血。” 小老板目光闪了闪,有点悻悻然:“这还送喉宝……是你认识的人哇!” “可能吧。”杨剪简单道,显然是没有耐心多说。他给车槽清出条空地,把四个大箱子搬上去,用几捆玉米秸压着防侧翻。小箱子则放在副驾驶上,压是用彝刀。 “要不是我你早能打烊了,今天真是谢谢,”东西都收拾好了,他又跳下前厢,回头冲小老板笑笑,把语气放缓和了些,“你收工我请客,咱们吃顿羊肉粉去?” 小老板闻言,果然不再多问,从自家冰箱里提出一瓶啤酒一瓶汽水,欣然赴宴去了。 杨剪在大约凌晨两点回到青岗乡,平日白天要上课,周末还要跋山涉水地家访,劝人把孩子送回来上学,他要进城往往就要趁放学之后那点时间,再耗到这个点钟实属常见。一般这样就睡不着了,况且他平时也没有强烈睡意,卸好了货他就去乡政府门口还了车,把钥匙放在保安室,之后沿山路慢悠悠地逛回了学校。 路不短,上坡下坡又费事,大约要走上三十分钟。这一路是寂静的,枯燥的,唯有林木的叶片被月光照得幽亮,人的影子印在土地上,清晰而浓郁。杨剪非常喜欢这段路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