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转过身来。 “小女子愚钝,不知公子此言何意?” 卿本佳人,奈何为尼? 齐纠差点就将这句话说出来了,好在及时打住。这阮家姑娘,就算在家不受宠,那也是幼承庭训的大家闺秀。他若说了这话,显得太过轻佻,只怕人家姑娘当即恼怒而去,再不愿施舍一眼。 于是他道:“重阳佳节,人潮涌动,纷繁吵闹,唯有这一方天地清静怡然,在下只是偶然经过,并非有意偷听,还望姑娘见谅。” 既要好言商谈,道个歉是必须的。 他神情认真,看着不像说谎。 阮未凝心中防备淡去了些,“此乃公众之地,非我所有,小女子有何理由责怪?” 还真是沉得住气。 齐纠又看了她一眼。 “姑娘方才所忧,或许在下可解。” “愿闻其详。” “姑娘不愿做傀儡,不愿做棋子,那么…”齐纠浅浅一笑,“不妨只做齐少夫人。” 一方盖头遮住了整个天地,垂眸所见一片大红,轿子外是锣鼓喧天路人欢呼。 阮未凝听在耳里,却有些恍惚。 只做齐少夫人。 齐纠听清了她们主仆对话,知道阮家结这门亲不过是为利益,知道阮家内部实在复杂,实不是结亲最好之选。 但他却给了她承诺。 护她一生的承诺。 这是他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她听明白了。 远离阮家,远离争斗,不帮不夺,只安心做忠勇伯府少夫人,从此天高海阔,再不受任何威胁。 阮未凝已经做好了亲事不成直接出家做尼姑的准备,却没想到,会得此一承诺。 于她而言,这是最好的出路。 为何不应? 她出嫁,陪嫁丫鬟就带了一个,秋彤的弟弟,自然也解救了出来,跟着她一起入齐府,为她打理嫁妆铺子。 花轿临门,尘埃落定。 阮未凝坦然的接受了这门婚事,拜堂,入洞房,喝合卺酒,听着闹洞房的男男女女们的欢笑夸奖。 然后她看向自己的夫君。 齐纠。 那日在郊外河边,她心事重重,权衡利弊,未曾认真打量过说要娶她的男人。如今近在咫尺,她才由衷发现,齐纠真的是长了一章妖孽的容颜。尤其那双桃花眼,足以迷倒所有待嫁闺中女子。 然而也正是这样一张脸,太过招蜂引蝶,必然桃花不断。 女子想要安宁度日,首先便要心如止水。 其实,不是那么难的。 阮未凝大概是最为淡定漠然的新娘子了,不波不惊,不喜不悲。入夜之后,齐纠带着一身酒气进来。 她很平静的迎上去,将他搀扶至床边坐下,然后给他斟茶醒酒。 一杯茶入腹,齐纠却抓住了她的手。 “嫁给我,可后悔?” 这个男人长得实在是祸水,连声音也那么好听,像是要勾人心弦。阮未凝将茶杯放在旁边案几上,微笑道:“娶我,夫君可后悔?” 齐纠身边从来不缺莺莺燕燕,温柔的,妩媚的,单纯的,傲慢的,冷漠的…他自觉世间女子,形形色色他已阅尽。可唯独没遇见过阮未凝这样的,温婉不乏锐利,沉静不失热情。美丽聪慧,却低调内敛。明明安静得像个隐形人,却总能让人在第一时间搜索到她的身影。 她看起来无欲无求,却又胸有计较。 一个第一眼看过去和其他大家闺秀别无二致,却是那般的与众不同的女子。一个,对他无动于衷的女人。 齐纠承认,他被阮未凝吸引了。 看着眼前目光含笑,美丽倾城的软未凝。他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某次季菀那丫头说过的话。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万花丛中过,哪有不沾身?这世上万千女子,总有一个让你求而不得。遇到了,便是你一辈子的克星,无路可逃。” 喝过醒酒茶,齐纠清醒了些。 “你可曾有过求而不得的心情?” 阮未凝诧异,然后道:“小时候兄长身染恶疾,昏迷不醒,我祈求上天让他醒过来,但他还是走了。母亲悲痛欲绝,郁郁成结,我祈求满天神佛让她再展笑颜,但她也离我而去。再后来,我便不再祈求。人这一生,所有的得失,若是自己争取后的结果,便没什么可抱怨遗憾的。” 她语气宁静,带着些说不出的空无。日升月落,四季循环,她却飘然尘外,遗世独立。 齐纠不自觉的皱眉。 阮未凝又继续道:“人的生命,从起点到终点,是很长的一条路。年少的时候,都想着一帆风顺。历经波折后才会觉得,这样的人生,才有滋有味。无论是哭着还是笑着,时间的轮回永不回停歇。若非心如死灰,就该让自己过得更痛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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