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两人素日里已有勾连,便打着国赖长君的名头,立已成年的益王世子。 偏偏崔阁老平日里与陈阁老好得如同一个人似的,可若陈阁老真立了益王长子,便能够借着从龙之功再煊赫下去。崔阁老哪里甘心做一辈子马前卒?便以长幼有序的名义推上荆王二子,以图火中取栗,乱中取胜。 “大人,朝中乱象已生,只怕要不了五六日的功夫,陛下驾崩的消息便要传遍两京十三省。”潭英苦笑道:“如今这三方俱在拉拢指挥使。” 裴慎思忖片刻,“看似乱象频频,实则全看陛下决断。” 人人都在争,可皇帝还没死呢。 “这便是症结之处了。”潭英郁闷道,“陛下醒了一次,屏退左右,只肯见婉贵妃,也不知说了什么。” 裴慎脸色便难看起来,潭英也不免叹息道:“咱们这位陛下,惯来是个任性的主子。国事蜩螗不去理,不问苍生问鬼神。” 裴慎冷脸道:“你且叫指挥使做好准备罢,恐怕登基的必是婉贵妃挑中的那个婴儿。” 潭英苦涩道:“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裴慎摇头:“人人都有自己的利益所在,对于陛下而言,别管是立益王长子还是荆王二子,都是自己兄弟的孩子,必不会视他如亲父。届时恐重演旧事。” 当年孝宗帝无子,便择了胞弟淮阳王之子继位,谁知此子登基之后坚持认为自己的父亲为淮阳王,不是孝宗帝。 “陛下势必害怕旧事重演,与其把皇位给远房侄子,倒不如给自己儿子,哪怕是个假儿子也好。”语罢,裴慎又道:“况且陛下病中昏聩,又极信任婉贵妃,保不齐还真认为那是他亲生儿子。” 潭英无奈:“六个月大的稚儿登基为帝,偏又血脉存疑,国朝只怕要人心动荡。”但凡有些不臣心思的,这会儿都要反叛起来。 裴慎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心道世事至此,如之奈何。 “一朝天子一朝臣,且让指挥使早作准备,尽快退下来,举荐婉贵妃胞弟林通,好最后博个人情。”裴慎叮嘱道。 潭英无奈苦笑,这便是锦衣卫、东厂的悲哀了,他们依托帝王信任,权势煊赫。奈何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皇帝登基,必要将锦衣卫指挥使换成自己亲信。新上位的指挥使也要把底下的镇抚使换成亲信。一层层换下去,潭英自己也要被换了去。 “大人,难不成真没法子了吗?”便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潭英也要问这一句。 幽幽夜色里,裴慎不言不语,良久,方道了一句:“且待来日。” ……来日。 潭英心中焦躁至极,哪里待的了来日,便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喑哑如夜枭。 “大人,你于北边整饬边军,留下了三万精兵,俱是亲信旧部。又来东南练兵,兵额两万。国公爷在云贵六七年不曾回京,为了镇压土司叛乱,手里也有个三万精兵,父子二人手握精兵十万,若再加上国公府数百年攒下来的七八万京畿旧部、兼之锦衣卫的情报,何愁——” “闭嘴。”裴慎眼神森冷如刀,“此等谵妄之言日后莫要再提。” 潭英被呵斥,胸口急促,面色涨红,深呼吸数次,方才压下满腹野望,低声道:“是属下失言了。” 臣不密则失身,事不密则害成。裴慎便是真有这般心思也绝不会露于人前,只冷声道:“潭英你旧伤未愈,病中昏聩,还是好生歇息罢。” 潭英叹息一声,压低声音道:“我此言,非是为试探大人,确是指挥使及我等肺腑之言。” 语罢,沉重道:“锦衣卫是依附陛下的藤蔓,如今陛下这棵大树要倒了,旁边新长出来的小树偏生不让我等攀附。穷途末路之下,思危求变,我等也只好另寻出路。” 幽幽夜色里,潭英躬身作揖道:“还请裴大人慎重考虑此事。” 裴慎沉默良久,温声道:“潭英,你多虑了,时候还长着呢,局势未必会如此恶劣,静待来日便是。” 这是裴慎第二次提及以待来日。潭英被提点两次,终有所觉,这是要再观望一二,看看局势如何发展的意思。 他长舒一口气,好歹算是有些希望了,这才拱手告退,出了外书房大门,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