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上,立着沈澜。 云鬓雾鬟,衣袂飘飘,好似要乘风而去。 裴慎一时心慌,复又沉下脸来,匆匆出了亭中,直奔长堤而去。 平山目力好,一眼便望见裴慎赶来,心下松了一口气,遥声喊道:“夫人,爷来了。”语罢,又往堤上走,劝道:“这浪又大起来了。夫人快快回来罢。” 沈澜没理平业,只盯着江面,见巨浪渐渐成型,冲她奔涌而来,江中散落着一轮皓月,数点星子,奈何被飞溅的浪花击碎。 她遗憾地想,若能捞起来便好了。 思及此处,沈澜抬起头想看看天上的星月,一转身却望见大步奔来的裴慎神色又惊又怒,便远远的冲他笑了笑。 裴慎见了她那笑,只觉心惊肉跳,竟脱口而出道:“沁芳,过来!” 远处,裴慎发足奔来,紫玉在大声唤她,平山也在疾步冲她逼近,江风呼啸,滔天的大浪席卷而来…… 沈澜纵身一跃,直入江中。 跃下的那一刻,她似乎见到了裴慎驻足停步,面上一片茫然。 沈澜只是想着沁芳再也不会过来了,沁芳要死了,转念又想着与我何干呢? 我叫沈澜。 亲眼见沈澜被大浪卷走,裴慎先是茫然了一瞬,只怔怔往前走了几步。 待他回过神来,意识到沈澜投江自尽了,忽目眦尽裂,心口剧痛,生生呕出血来。 “爷——”陈松墨惊恐唤道。 裴慎顾不上他,只发足狂奔,直冲堤上而去。 身后的陈松墨和林秉忠被唬了一跳,死死拽住他。 “松手!”裴慎勃然大怒,拼命挣扎。他力道大,一时间两个人都拽不住他。 陈松墨见状,只冲着愣在原地的平山等人大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平山站在长提中段,傻愣愣的望着大浪滔天。闻言,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回身狂奔。 林秉忠制不住挣扎的裴慎,只连声喊道:“浪太大了!爷!救不回来了!救不回来了!” 闻言,裴慎竟愣了愣便不再挣扎,只怔怔望着眼前,蒙蒙夜色,滔滔大江,唯浊浪击石,声如雷啸,哪里还有人影呢? 是了,她不会凫水。若落水,必死无疑。 裴慎猛地回过神来,厉声道:“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这般百折不挠之辈,必定是逃了去。说什么不会凫水,当真笑话,不会凫水之辈,胆敢行船数个时辰吗?也不怕跌进河中溺死。 裴慎根本不信,冷静下来,即刻道:“去调水师来,再使了银钱,去寻胆敢踏潮的健儿,只管叫他们去搜沿江两岸。” 陈松墨和林秉忠对视一眼,心道爷真是疯了,这么大的浪,夫人一个弱女子,被浪潮卷走,哪里还能活命呢? 林秉忠到底耿介些,硬着头皮道:“爷,钱塘江连通大海,尸身一冲,只怕是杳无音讯。” 听他说尸身二字,裴慎神色森冷如刀,目光几欲择人而噬,林秉忠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只觉心惊肉跳。 裴慎一字一顿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陈松墨和林秉忠没办法,只能听从裴慎命令,一个去调水师,一个去找人,再将人员调动起来,只沿河岸寻找沈澜尸体。 此时的沈澜已被彭家三兄弟艰难地拉扯上岸。 四人浑身湿透,瘫在岸上,大口喘息。候在芦苇荡中的玉容匆匆提着蓝布包袱,只将彭三扶起来,哽咽地唤了声三哥。 心知她担心自己的安危,彭三只拿黑瘦粗粝的大掌握住玉容的手,无声安慰她。 沈澜勉强挣扎起身,顾不得什么,即刻翻出荷包里,拿油纸包着的三百两银票,递过去道:“多谢四位帮忙。”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