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间什么样的美人裴慎得不到?何至于要为了一个沈澜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她不是几次三番要逃吗?不惜跳江搏命都要离开自己。既弃自己如敝履,他又何必巴巴地凑上去。 裴慎下定决心,再不回头。 茶寮不过斗室,静得很。陈松墨在外头候了半晌,里头终于传出一声冷冰冰的呵斥来。 “她欲如何,与我何干?” 我的爷啊,您这么说之前,得先把沈娘子周围七八个亲卫撤了再说。 陈松墨心知主子满心欢喜去看小公子,又遣了护卫去保护沈娘子,却得了一句“绝无可能”,心里必定恼恨,保不齐还有伤怀、酸楚之意。 他不欲.火上浇油,便躬身道:“爷,方才属下去见了姚广邵,得知此人拿了一万五千两银子来请爷庇佑。这笔银钱不是他一个人的,实乃各家商户凑的。” “进来罢。” 陈松墨松了一口气,推门而入,取了纸条递过去道:“爷,这是姚广邵默下的各家商户名单,还有给出的财货数。” 裴慎面色难辨,只取了名单来看。却见这名单是按照给出的财货多少排列。 石塘桥巷中第六户沈娘子五百两,不多不少,恰好排在中间位置。 裴慎面色一冷,只管将纸条扔进了一旁茶盏里。墨汁晕染开来,顷刻之间便污了茶汤。 陈松墨被唬了一跳,没明白为何沈娘子都求上门了,怎得还这般生气。 裴慎静默不语,只沉着脸坐在圈椅上。中不溜,随大流的数额,哪里是来求他,分明是结盟时不好违逆了众人,便意思意思给了些钱。 她根本没想过要来求他。 裴慎只消一想到这里,便觉心如火焚。他待沈澜,素来是又爱又恨。那一日得了她一句“再无可能”,活像被剐了一刀,心中生恨,几欲将她千刀万剐,百倍报之,好叫她尝尝自己的痛苦。 陈松墨见他神色阴鸷,眼中生怒,也不敢多言,可等了好一会儿裴慎都没动静,便度量着裴慎的心思,小心翼翼道:“爷,沈娘子既求上门来,可要属下去一趟邓大珰那里?” 她何曾求上门来?! 裴慎张口欲斥,忽而抬头盯着陈松墨,直把陈松墨看得后脊背都是冷汗。他反复琢磨,正犹豫这几句话哪里说错了,却见裴慎忽然道:“你说得对。” 裴慎瞥了眼发懵的陈松墨,漫不经心补了一句:“是她求上门来。” “前头带路,去沈宅。” 作者有话说: 泡茶的器皿、步骤等等参考《明代社会生活史》、《长物志》、《遵生八笺》、《明朝烟火味儿》 第89章 此时沈澜尚未在家中, 而是低调的坐着蓝布骡车, 带着四个护院,巡查铺子、清点资产、盘查账册。 整个南昌府, 沈澜共计有江米铺、大米行各一家, 两家鱼肆干货铺,一家极小的盐铺,专供鱼干晾晒, 城外还有一家庄子, 连着小半个山头的果园, 另有各色田亩数顷,两处二进大院子安置着百余个伙计和渔队。 沈澜正欲往干货铺去, 却见骡车哒哒地走在街上,途经一家生药铺, 裱褙行, 写着“纱帽京靴不误主雇”的鞋帽店,“诸般铜器应有尽有”的铜器行…… 沈澜不由得叹息一声, 这些地方,原本是极热闹的,只可惜矿监税使一来,课税高昂,大街小巷的铺子多半都遭了灾,门前冷落,客人寥寥。 沈澜不欲再看,正要合上帘子,却见前方不远处, 开着个“白醉茶馆”, 里头隐隐绰绰地传出几句。 “当真是耸人听闻!” “君父无道, 为何不让说?!” “世间焉有以子凌父,以臣凌上之事?”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