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则恍然,于是又发觉了裴谨另一则好处——懂得人心勉强不来,于是从不强人所难。只要你放下戒备,拿出真诚姿态,他总有办法会令你觉得非常舒服。 沉吟的当口,便听裴谨温声道,“你想和我说什么,可以开始了。” 进入正题,仝则还是敛了敛容色,凝视其人,诚挚地说,“对不起,我之前太冲动,说了很多气话,希望你别介意,也希望你能原谅。” 说着微微顿首,眼神清澈,剑眉英挺,其后抿了抿唇,又露出一点羞涩的歉然。 裴谨心口顿时一悸。 仝则舔舔嘴唇,继续道,“你这人也是霸道,一直都是你在说,轮到我了,你转身就走。当然是我反应比较慢,可你也太不给面儿了,不是成心拿话堵我嘛。” 笑了下,他再道,“我承认,自己想得不够全面,尤其没有考虑到你。其实你早都默许了,我能察觉得出,就不该再对你冷嘲热讽。你肯让我把人领走,已经做了极大的让步,这个我懂。何况,你要是真想让他死,他绝对活不到我去赎他的那一天。” 裴谨听罢,立时抬了抬眉,以示非常认同这个说法。 “所以感谢你给他活路,我替他谢谢你。” 仝则并没起身,端坐在原地,冲他拱了拱手。 裴谨一笑,“但你的承诺必须兑现,他身子一好马上离开。这期间不能让裴熠见到他,让他把事情烂在肚子里,倘若再起别的什么心思,那就谁都救不了他了。” 仝则一凛,“我知道,一定照办。” “至于我家里的污糟事,希望你今后不再去操心,我不想为乱七八糟的人再和你发生争执。” 裴谨神色清和,眼里却闪过一抹不容质疑的毅色。 仝则对此深以为然,点头道,“我也不想,对那些人那些事,我是半点兴趣都没有。还有……我真的没怨恨过你,真的,相反我一直很感激,这话也是真的。” 裴谨扬了下头,微微颔首。顿了顿,含笑问,“说完了么?” “完了。”仝则浑身轻松,辅以柔和微笑作回应。 裴谨却没吭声,半晌忽然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道,“对不起。” 仝则一怔,听他再道,“我也说了不少刻薄话,因为心里有火,一时没搂住。” 这么说起来,是有点匪夷所思,既然一切都在他计算中,又何必要在言语上故意挑衅? 仝则善解人意的笑笑,“你生气很正常,毕竟我还是没考虑到你,没以你为先。以后,我应该能做到了,只要,不牵涉生死大事的话。” “还这么有原则?”裴谨调侃一句,面上没有丝毫不满,“我生气,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你的态度。嬉皮笑脸,想着蒙混过关,看见那副模样就叫人火大。” 仝则又一怔,前思后想仔细回忆,呆滞了好半天,才说,“我,我有……嬉皮笑脸么?” “有,”裴谨微微一笑,不失郑重地点着头,“而且还是经常性的,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没有什么人是你真正在乎的。没心没肺,无情无义。” 对这八字考评不服,仝则摸着鼻翼讪笑,“那你呢,三爷自己也时常不正经,而且是特别的不正经。” 裴谨没反驳,倏地蹙起眉,“你叫我什么?” 得,一个没留神带出官称,这小气的人当场就不干了! 仝则一哂,忙着改口,“行瞻,是行瞻,往后都这么叫你。这两个字真好,谁起的?” 裴谨笑笑,微不可察地凝了下神,“我父亲。” 话音落,仝则联想起他的童年经历,以及他和父亲不大愉快的过往,心里忽地生出一股迟重地钝痛感,下意识伸臂,握住了他的手。 裴谨看了他良久,微笑问,“你听说过?我和父亲,的确相处得不大愉快。” “听过一些而已。”仝则待要摇头,蓦然意识到方才的神色已出卖了他,只好老实回答,“我知道的不多。不过谁还没有些难以回首的经历,既然人都不在了,也就无须再介怀。” 裴谨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我释怀了。没什么大不了,就当作是一个遗憾吧。人要朝前看,我相信这辈子,总会有人愿意陪我,愿意对我付出点真情实感。” 仝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