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秋终于舍得把目光从浴室门上挪开,缓缓的落在了江乐身上。 江乐今天穿着一身正装,还正儿八经的在胸前别了一朵白色的花。 袖口是特别设计的,是一柄缠绕着雷电的尖矛。 谢凌秋认得这个标志,是顾杨的雷矛。 “是没答应。”谢凌秋的声音还带着点初醒的鼻音,听起来更加软和了几分,“江大校是来接老师一起去扫墓吗?” “嗯。”江乐点了点头。 谢凌秋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浴室门上,过了好一会儿,问:“老师很在意雷矛的解散?” “嗯?”江乐有些疑惑,“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他当然在意了。” “那雷矛为什么会解散?如果在意的话就不应该解散吧?”谢凌秋紧追着问道,“他是雷矛的精神,他在,雷矛就在,哪怕伤亡再惨痛,重组就可以了。” “我不知道。” 江乐耸了耸肩,他身为顾杨关系亲近的友人,多少也看得出顾杨退居后方并不是因为他的天赋关乎全人类的命运什么的。 “大家出事之后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很多,后来顾杨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去调整心态,回来之后就直接打报告申请转调了,也没提过重组的事情。” “……”谢凌秋不说话了。 他看着浴室门,嘴里重新咔哒咔哒啃起了杯沿,漂亮的蓝眼睛里翻涌着如墨一般的黑色。 雷矛的将士被埋葬在帝都的烈士陵园里,因为回收的少有全尸,所以绝大部分都是衣冠冢。 雷矛突击队以十人为一小队,同吃同住,亲如手足。 衣冠冢立碑的时候,也是以小队为单位。 一千七百多个黑沉沉的墓碑整齐的排列在墓园里,像是一群身着玄色军装等待检阅的士兵。 碑上写着他们的名字与功勋,刻着雷矛的标记。 擦洗接近两千座碑是个大工程。 八十几个重聚在一起的老战友也没有过多的交流,接二连三的到了,就分散开去擦洗墓碑。 顾杨手里拿着清洗布,站在几座空碑前面抽烟。 这几座空碑是他们给自己留下的墓地,以后死了,就埋在这里。 顾杨看了一眼在前边两排擦墓碑的医生,目光在他翠绿翠绿的头发、眉毛和眼睫毛上扫过,吐出一口烟来,拎着水桶走过去。 顾杨走到医生旁边:“你这是……” 医生翻了个白眼:“被你带来的那个小鬼弄的。” 顾杨一愣,点了点头:“那他还挺厉害的。” 医生:? 不会讲话就闭嘴。 “那死小鬼,心眼也太小了。”医生捋了捋自己的翠绿翠绿的头毛,“还有,他就不能弄点时髦的颜色?这他妈荧光绿!什么审美?!我明天还有相亲!我一头绿去相亲??” “……嗯。”顾杨蹲在一个墓碑前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其实挺时髦的。” “真的?”医生有些犹疑,“哪里时髦?” 顾杨把烟捻灭,十分认真的答道:“就比较超前,fashion。” “……?” 你放什么洋屁呢? 医生沉默地看了顾杨好一会儿,转头迈着怒气冲冲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 顾杨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走远,目光扫过墓园里零零散散的人影。 今年都有带着曾孙辈来的了。 岁岁年年人不同。 顾杨慢吞吞的打湿了手里的清洗布,接着医生没有擦完的墓碑继续擦起来。 墓碑的特殊材质经历十八年风吹雨淋,依旧如同昨日刚立起时一样,没能被时间损伤分毫。 就仿佛在告知世人,死者的时间已经不会再流逝了,而生者必须继续向前。 顾杨把最后一座墓碑上的水渍擦干,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回去还能赶上晚饭。 不远处一堆相熟的人相约着出去搓大餐,而顾杨,除了江乐表示去他家里蹭饭之外,是没有人来约他的。 就算约他,他也并不方便去。 顾杨跟五号报了两份餐,带着伸着懒腰叽叽歪歪个不停的江乐往停车场走去。 …… 勤务兵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流年不利。 他平时汇报工作的时间都是上午,卡在顾杨训练完到午饭之前的时间。 但今天因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