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转身时目光极怨恨,死死瞪着城头上下所有西河军。 战乱的城头上,章夙倏地回头看去。 他披了战甲,手里提着一把微微卷刃的长刀,刀锋染血,甲胄血迹斑斑又染焦黑,一张玉白的面庞沾了血珠,眉峰微微抽动,俊美的侧颜看着极嗜血狠戾。 他和城头上的军士一样,鏖战长达一个昼夜,已杀红了眼,闻声眸中凶色一掠而过,惜如今,他竟连欲将这个贱民处置了都腾不出手。 “主子,您快换了甲胄,稍候属下等护着您杀出去!” 谭思急道。 耳边铿锵兵刃交击之声不绝,杀上城头的宁军越来越多,就算不愿意承认,他心里也明白,永州城距离城破已不远。 他们有把握护着主子安全遁离,但主子这一身帅甲得赶紧换了,银铠红氅,太过显眼。 “主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总有东山再起之日!” 谭思焦急,再不换,就要来不及了。 章夙调转目光,看向城下黑压压的宁军。 “不会再有东山再起之日。” 他声音很嘶哑。 心里却极明白。 父王准备长达二十载,方窥得一契机,眼下并非民怨四起的王朝末年,一旦兵败耗尽,不会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呵,呵呵……” 他哑声冷冷笑着,扔下卷刃的长刀,拔出佩剑,“今日,孤与永州共存亡!” 他几步上前,一剑横劈,再次投入激战当中。 谭思等人含泪,一抹脸紧跟上。 手臂发麻发疼,不知疲倦地砍杀着,鲜血溅到眼眸中,视野一片血红。 不知过了多久,蓦“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砰嘭”一声木板拍在地面上的巨大轰鸣。 同时,城门口骤起海潮般的欢呼呐喊,紧接着,急促的军靴落地声踏在门板上。 城门告破,潮水般的宁军汹涌而入,巷战开始。 巷战,不过强弩之末,垂死挣扎罢了。 近卫精兵团团护着章夙,一边后退,一边狠狠杀着冲入街巷的宁军。 远远的,听见马蹄声,伴随整齐而急促的军靴落地声,“踏踏踏踏”,滚雷一般,十分整齐,响彻了整个永州城。 章夙骤抬眼。 远远,一个玄黑铠甲披鲜红帅氅的高大男子正在近卫团团簇拥下,率军打马而来,红氅猎猎翻飞,马上人目光如电,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但却感觉那两道冷冽的目光疾扫而过。 是傅缙。 章夙胸臆间愤慨陡生,瞬间爆开,他倏地捏紧手中的长剑。 为何,世间为何会有这么一个人? 仿若克星,倘若没有对方,区区一个宁王,怎能一步一步,将他逼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章夙清楚,今日他就要兵败身死。 但他绝不落入敌手。 既要死,他要战死,他要和傅缙一决死战!他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章夙眉目一戾,打马疾冲而出。 谭思等人立即赶上。 马蹄声哒哒,疾重而急促,傅缙冷冷看着,倏地勒停马,他一招手:“箭阵。” 身后弓箭手立即分成两列,迅速而有序绕往两边,踢开沿街店铺大门上了二楼,三方上上下下有序快速结阵,箭矢对准正奔来的西河残军。 傅缙伸手,亲卫迅速抬上一张四尺大弓,他接过,抽出一支精铁银箭,一扣弦,猛一拉。 弓弦拉满,傅缙微微眯眼,视线顺着银色箭头,瞄准疾奔中的章夙眉心位置。 手一松,“咻”一声破空锐响,秋阳下银芒骤闪,箭矢闪电一般激射而出。 “噗”一声闷响,已奔至六七十丈外的章夙身躯骤一僵,铁箭深深贯穿他的眉心。 膘马兀自狂奔,章夙已看清傅缙的面容,只“砰”地一声,他重重栽倒在青石板地面上,气绝不动,仰面向天一双眼睁得大大。 谭思悲吼一声:“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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